童瑀望着她,还是没有语言。她无法从她的这双眼睛里寻找到任何有关于这个人此时此刻思想和灵魂的神采,她就是觉得她跟丢了魂儿一样的令人恐慌和担忧。
“她……”苏唯正想问,旋即又觉得不是时候,“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不用害怕了。”
“……”童瑀就好像现在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一样,轻轻而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或者很疼?”苏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有我在,别怕了,宝贝儿。”
“……”童瑀摇了摇头。眼角低垂的样子令苏唯的心好疼痛。
“宝贝儿……”苏唯一时也不知道安慰什么才好。在她看来自己反复说着“别怕”就跟催眠似的。
“抱着我……”这是童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沙哑沉闷的声音,好像从腹腔深处缓缓升起来,有点陌生和久远,却如同一丝光明令苏唯的心一下子亮了起来。
“嗯……抱着你,我抱着抱着,别怕了,乖……”苏唯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童瑀就这样重新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环过苏唯的腰,靠在她的肩膀。
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样。苏唯只听得见她略带沉重缓慢的呼吸声,那拂在她后背的双手,微微感觉到她的心跳。心跳……苏唯就想起了那个在白水河露营的夜晚,她触摸在她胸口的手掌,曾感觉到她强烈勃动的心跳,还有那凝视自己的漂亮的双眼,闪烁着星星的光芒。
她更加紧紧地搂住她,好像担心这个人就这样在自己怀里蒸发了。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仿佛自己心在慢慢潮湿,最后盈满了泪水,汇集成一种饱满的沉重,坠在身体里晃荡,无法解除。
“乖乖,你去洗个澡吧,洗掉一身的疲倦,然后好好睡觉,明天我们不上班,我给你的老大请假我们去看现场。”苏唯连拖带拉的将童瑀扶起来,轻拂她的脸庞哄着她去洗澡睡觉。
她就点了点头,然后挪着晃晃悠悠的步子走着。她微微躬着身体,像极了一具丧尸。行尸走肉。
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找酒精消毒纱布OK绷什么的苏唯,也感到一阵阵的困乏。这一晚上没睡还连带着惊吓和愤怒的情绪释放,也使得她连站起来的力量都几乎没有了。她揉了揉肩膀,把头发盘起来用簪子固定,又开始给童瑀找换洗的衣服。做完这一切,苏唯感觉自己站着都能够睡着了。
找到的自己的一件浴袍,打算递给里面的童瑀,站在门口的苏唯,抬手敲了敲那扇玻璃门。里面没有回音。听得见水流声,哗啦啦的。水流声?一直都是这个声音,没有丝毫变换的声音!
“童儿?童儿?童儿!”苏唯扔了手里的浴袍,使劲儿敲打浴室的门,“你怎么了?你回答我!”
里面还是丝毫没有变换的水流声音。是水流直接从莲蓬散落在地面的声音。
“童儿,我要进来了。”苏唯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外面拧开了门锁。
她第一次看见的童瑀是一个有着一双英俊双手的人,再来就是一个大冬天穿着红色板鞋的人,接着就是一个有着一双潮湿但是漂亮眼睛的人,再后来就是一个沉默少言习惯隐忍的人,一个看起来清朗但是其实很温柔的人,一个善良聪明偶尔会任性固执的人……而她现在看见的童瑀,就是一个从内到外都被泪水打湿的人。她蜷缩在墙角,背靠着墙,莲蓬头下面,连衣服裤子都没有脱下。她紧紧用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微微发抖。那水流就顺着她的发稍,她的手臂,她的小腿,一路滴落着。听见声音抬头看着她的童瑀,表情是哭泣。
苏唯什么都没有说,她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她抱着她,搂着她,陪着她。童瑀就这样紧紧靠在墙角,苏唯的身边,让水流混合了自己的眼泪。她颤抖着,哭泣着,但是又隐忍着。这是她的方式吧,她习惯了独自承受所有。她就这样长大了。
她的指尖闪亮着水滴,像一滴滴的泪水。然后坠落。
最后苏唯搂着她泡在浴缸里,两个人的衣服都还穿在身上,在浴缸里随着不断添加进来的温水而漂浮着,像在飞翔一样。她把童瑀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摸着她潮湿的头发,那卷曲的发稍打湿后变长了许多,贴着她的额头,露出了那个伤痕的模样。赤裸裸的疼痛。苏唯抚摸着她的手臂,她的肩膀,她的脸颊。此时此刻的样子不能不让苏唯想起一幅名画来,The Death of Marat(《马拉之死》)。因为她竟然担心怀里的这个孩子就这样死去了。
她闭着眼睛,终于不再哭泣了。她的手指无力的被苏唯攥着,浸在水里,透着苍白。苏唯的头发在水里散开成一朵黑色的丝亮的花朵,在童瑀的皮肤上轻柔的划过。她贴着苏唯温暖的胸口,听见了她的心跳,规律的敲响着她的耳膜。她闻到了苏唯身上她熟悉的味道,香香的柔柔的暖暖的。她被她拥抱着,在温暖的浴缸里载沉载浮。失重般的浮力感让童瑀觉得自己在一片温暖的海域里,苏唯就是那艘小船,她躺在她的怀里,觉得安全。
童瑀躺在苏唯的床上,却始终睁着眼睛。潮湿的眼睛。
也许那个时候的苏唯,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将是多么的复杂的厚重。她不仅仅是这个孩子的拥有者,也是保护神。这是权利和义务的重叠,是索取和施与的交替,是爱与被爱的意义。这是我们的爱,一路跌跌撞撞的,带着疯狂的痴笑和泪水的沸腾,带着一枚青涩果实般的酸涩但是又富有力量。这样的力量,让苏唯心中瞬间沉静了下来。她给她唱催眠曲。
“Hush now……my boby.Be still my love……Sleep as you are rocked by a stream……Sleep and remember my gentle lullaby……So I’ll be with you……when you dream……Baby you are safe now ……and safe my you stay for I have a prayer…… just for you……”
她终于睡了过去。湿漉漉的头发渐渐恢复了卷曲的弧度。苏唯就坐在她身边,一夜未眠。她看着她。这样喜欢她。她轻柔的呼吸着,沉睡着,偶尔动一下手指头,吞咽一下,微微侧个头……她有一颗柔软的心,却长满了茫茫无际的荒草,总是雾蒙蒙湿漉漉,然而也可能在某个寒冷干冽的冬夜看见满天繁星。这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带给人惊喜的灵魂,却因为太少有人触碰而习惯了缩在角落里。
苏唯拿出童瑀见到她时塞给她的那个东西,是自己一张被揉得皱巴巴湿漉漉的名片。
第八十一章
童瑀是被一阵不知道什么的巨大的声音弄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糊味儿。她把身上的毯子一掀咚咚咚的就从苏唯的房间里跑了出来,经验和直觉告诉她异常来自厨房。果然,她看见苏唯蹲在地上正在收拾一地板的黄黄的什么东西。在这儿糊味儿更浓烈了。
“醒了?”苏唯看见她了。因为头发没干就睡了,此刻童瑀的脑袋犹如一只热带鹦鹉。
“……”她去没有搭腔,蹲下来帮着苏唯收拾已经熬糊了的粥——确切的说快成爆米花了。童瑀好像还不愿意说话的样子,苏唯也不多问,带着自嘲的笑容收拾着地上的一切。她翘起来一根手指,被童瑀看在眼里。于是等她们把这堆奇怪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童瑀抓起苏唯的那只手,把那个翘起来的手指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吸吮。
那口腔温暖柔软的包覆感觉,让苏唯的心暖和了起来。她感到并不那么心神不宁了。她就看着她的眼睛,下垂的眼角,睫毛因为睡眠而稍稍弯曲,有些干燥的嘴唇。
苏唯凑上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也许当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来交流的时候,身体的互动是交谈的另一种方式。这也许是人类的本能,必要的时候我们放弃一切理性和逻辑的语言,恢复到了最原始直接的身体接触。拥抱,抚摸,凝望,亲吻,或者契合。可是童瑀在轻浅的接触到苏唯的嘴唇后,婉转但明确的离开了它,转而将苏唯的头轻轻纳入怀里,放在肩头。苏唯就听见她一声浅浅的叹息。
“我想给你熬粥喝。”苏唯在她肩头轻轻的说,“可是我搞砸了……”
“……”童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你饿了吗?”苏唯又问。
“……”她还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乖乖……”苏唯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嘴巴里梦呓一般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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