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无心,即便有,心上亦无情。
面前的姚岫收拢了纸伞,任微雨渐渐濡湿额边发绺,一双眼睛却是一如往昔,坚定地:“我不会走,即便死,也不会。”
他们相知相伴,那样长久。
十五年,于桃妖心中不过弹指,于姚岫,却是镌刻心上的一段时光,忘不掉,不忘掉。
桃妖只瞥向他,秀致上挑的眼角,细密雨水中,灼灼桃枝后,氤氲了颜色,仿佛水墨浓淡间,一笔描画出疏离冷意。
姚岫只想陪他度过一生,不愿离开,听他一番剖白,应当感动。
雨珠落上细腻花瓣,带着些微的冷意,即便有树枝遮挡,桃妖仍旧感受到细密微雨,长发沾染潮气。再如何,桃树是他的本体,本体受雨水润泽,他也随之淋一点细雨,本体遭火焰灼烧,刀斧砍伐,狂风摧残,他亦苦痛。
桃树在,他便在。
树的根茎与他相连,修得人形,不过在桃花枝桠下行走,方寸大小,多一步,不得法。
旁的精怪,草木土石化身,不见得如他一般,月桂,梨花,杏树,梅树,玉兰……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被桎梏,不自由。
那些看不见的根与茎,自深埋的地下而出,延作一根又一根长长的纤细的线,缠在他背后,紧密地,挣不脱,挣脱便枯萎凋零,白白丢去性命。
何况他被赋予职责。
是什么呢,最初有了意识时,他便想。
没有姚岫,没有这座风光的宅邸,甚至没有这街巷,这城镇。
他一个人坐于桃树之下,绯色花瓣落于肩头,轻拂去,脑中却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行走世间的一位得道人,将他栽种于这片土地,慈悲的眉目,凝望着:“妖邪被我封于地下,今将你种下,只期你能够起镇守作用,千年后,自有烈火自桃树而起灼烧,焚作飞灰,那时候,便是万无一失,妖邪亦无法再破土出,兴风作浪。”
得道人不曾问过他的意愿。
一颗种子,一株桃树,本没有意愿,何况,一条性命,比不上千万性命,只因他是那株特别的桃树,于特别的时机,种在特别的土地,那么之后能够预见的结局,由他来尝。
没有不平,他不懂何为不平。
该这样,那么便按着既定的路子走,走到最后,一场烈火,焚烧尽。
十年,百年,五百年,一如既往桎梏于树下,方寸大小的土地,冷眼看着世上的人,妖,走兽飞禽,花鸟虫鱼,来来回回,皆是好戏。
他看着凡人生死,指顾间的一生,呱呱坠地的啼哭,垂垂老矣的死去,那样短,那样可笑,然而他们能够自由来去。
他们的双腿,不是摆设。
塞北风光,江南秀丽,想要去,便能走去,除却音信难通,路途遥远,死生茫茫,他们自由。
不像他,长久的生命,却只得于桃树枝桠下度过。
春绽放,夏添绿,秋凋萎,冬覆雪。
再重头,一个轮回。
于他眼中,一年如此,四季如此,年年如此。
可是外面的景象,远处的,他看不见的,未曾去过的,是什么样子,四季,风景,可有不同。
注定见不到。
渐渐地,不愿看见人的双足,雀鸟的羽翅,他面对着自己一树灼烈的花朵,觉着厌烦,索性回身,隐入桃树中,不再理会世情。
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他自桃树中现出身形,半透明的影子,抬眼望去,却见四周早已换了景象,精致端丽的楼阁亭台,他在一处园子中,园中百花齐芳,于是他这一株桃树也算不得打眼。他低头,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那孩子胖胖短短的手指,指向他,清澈的瞳眸只是兴奋,仿佛发觉了珍稀的宝贝,亮似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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