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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跪了一个晚上,在清晨的时候等来了朱由检的命令,让他好好地安抚住王府中的事情。是的,朱由检用了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个时候,就算是知道谁是真凶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王府这几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袁氏那里也产下了一个男孩,不知道是不是袁氏先前受了惊吓,孩子的身体有些弱。如此,王妃与袁氏那头都安心的养着孩子,就连怀着的田英秀那里也没有什么风波。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王爷对于嫡长子的差点病危焦心不少,却也只是派着大夫守着,并没有严厉地搜查王府,说是这个时候更加要安稳才好。

但是,王承恩知道朱由检背后的意思,他要知道王府中究竟有几个干净的人。王承恩拿着朱由检特地命人捎来的药膏,涂在了膝盖上头。这个吴无玥特质的药膏,见效真的快,那跪了一夜的膝盖,一抹过后,不再钻心的痛了,仿佛伤一下子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的平静,真的安稳住了不少的人,王承恩的伤差不多好了之后,也没有时间耽搁了,这次的事情务必要做的漂亮,让王爷看到自己的本事。就这么说着,王承恩换了一身衣服,早早用过了晚膳,去了一个大家认为无根之人不会去的地方——青楼。

***

再回到朱由检那里,那日他离开了王承恩之后,就回了书房。这信阳王府的书房,从来了此地之后,就没有呆过几天。本来以为还能有一些在外头的放松日子,现在看来这般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大大一个‘魏’字被写在了纸上,朱由检搁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字中透出来的杀意,把它毫不犹豫地烧了。直到写了十几遍之后,纸上只是留下了一个中平的‘魏’字,再不见丝毫的情绪。

朱由检把这张纸也烧了。看着火舌吞没了宣纸,心中的那些情绪,才真的开始有了平复的可能。

朱由检推开了窗子,外面是大雨磅礴,他拿过了一壶清水,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坐在了窗边。任凭窗外吹入的风,熄灭了烛火。他只是望着窗外,慢慢地喝着清水,一口一口就像是喝着酒那样。

经过这次的事情,朱由检清楚地知道,魏忠贤的权欲到了什么地步,他想要把持朝政,就算是天启帝无子,自己不得不继位,这个九千岁操控不了天启帝的子嗣,也要操控自己的。要是不听话,那么死的是谁,就要好好考量了。看看这百年来,大明的皇帝死的奇怪还少吗?

其实,要保住周淑娴的孩子,真的重要吗。重要到用另外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换吗?他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孩子了。

但是朱由检知道,不保不行,因为他不会再给周淑娴其他的孩子了。留不住这个孩子,他就没有了嫡长子。而明朝祖制中对于嫡长子的看重不是一点点。

有了这个孩子与没有,以后他肩头的担子差别很大。而有了这个孩子,才能稳住周淑娴,起码这个王妃在稳定后院之中,甚至日后稳定后宫时,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雨化田做的不能再对了。但是,对于朱由检来说,雨化田为了他,才动手换了孩子,可是这是自己的初心吗?这样的对待生命,真的是正确的吗?

朱由检让清水缓缓流过了喉头,五分的冰冷,五分的无味。

不只如此,他怎么不懂雨化田的顾忌,如果他只是对着别人家的孩子冷漠也就算了,对着小土豆也没有差多少。如此一来,可真的显得他太冷血。可那是冷血吗?小土豆无辜,那个孩子不无辜吗。又如何说得清,这两个中一个看似是他的孩子,但其实根本上来说压根不是。公平而言,两者都是相同的。也许对着一个感情淡薄的人来说,唯一不同的就是,小土豆身上流着明朝信王的血。

此时,朱由检想起了从前一段话,‘人如果不开心,醉也是理所当然的。心越痛就越应该慢慢的喝,一杯一杯的让它痛。痛完之后那人就会觉得累,觉得累了就那很容易醉,醉醒了人自然就会舒坦,这样才是借酒消愁的方法。但相反大人你喝得这么急,只求快醉快倒快忘情,只怕痛得不够,醉醒之后一切只会循环不息,浪费的不只是酒,还有大人的时间和心思。’

这说得太好了。借酒消愁,若是真的是为了消愁,就应该那么做。可是如今,看看他,可怜见得,连喝酒一醉的权力都没有。就是会上瘾的茶也不能喝。只能喝着清水,越喝才能越清醒,清醒地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古人,一个皇家中人,一个要踏着别人的尸骨才能平安的活着的人。

这个别人的尸骨,不只是有罪应得的或有野心的成年人,也会是一个还什么都不知道,清清白白的婴儿。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旦沾上了这样的血迹,就再也洗不干净,从今开始,心已堕落,再也不会是那个旧时的朱隐之了,只能是此间的朱由检。

自己也想要求得真心,但是自己的真心,只藏在朱隐之的灵魂里,而他还有可能只是朱隐之,不是朱由检吗?

为了生存,人总是被逼迫走得越来越远。可在这浊世之中,在你死我亡里,谁告诉他如何寻得真心,怎么相互坦诚。而谁能保证想要赋予的信任,不会换来背后一刀。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解释也不敢说。人多么可悲,胆敢手染鲜血,却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来,更不能透出藏在其后的心。

而他也不敢问,到底有没有人真的懂他,能够理解他。这种隔阂不是其他,而是隔着几百年的理念与世情。

☆、第三十五章

国之不存,何以家为。

没有身处在乱世中的人,很难真的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朱由检在这半年之中,却真的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悲哀。可以预见的未来,灾荒连年,党派倾轧,叛军四起,外敌狰狞,让他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再去想心中的那些感情。处在他的位置,生逢乱世,感情是再奢侈不过的东西。既然不能说清,不如就等着时间来判别。

朱由检虽然在信阳,但是他最关心还是胶州湾那头的造船情况。

“王爷,那里的一切顺利。陆家兄弟也是聪明,借着把药材生意做到毛文龙那里去的机会,也渐渐向着辽东其他的地方渗透了。倒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主要还是为了收集情报,知道辽东一带山海关那头的形势怎么样了。”

吴无玥一面头大的带着小孩子,一面还要操心着政事,这小半个月来,他再三地感叹,还好小土豆不像他爹那样的难搞,一直都是拉粑粑就哼哼,要吃饭了就唧唧,很是省心,才没有让他这个神医,成功转形成为奶爸。

咳咳,其中也要提一下一个特殊效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小土豆一要哭闹,把雨化田往边上一放,就立马消声的功效。

朱由检也看过了陆家兄弟捎来的东西,里面甚至还带上了一些当地的商户分布图,这虽然不是军事地图,但是政治与经济不分家的理念,这个年头还没有真的深入人心,知道一个地方的经济结构与细枝末节,能推断出来的东西不少。“陆家兄做的是不错,他们祖父留下来的人脉也真是不少。对了,胶州湾那边管事的人,你选定了没有?”

吴无玥听到这个问题,也是琢磨了好一阵子了,他们比预计的要早了一个多月回到了信阳,这一个月偏偏很重要,造船什么的,都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了,然而让朱由检现在再赶回去,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就怕被魏忠贤的人注意到了什么。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孩子出事了,不大动干戈地查也就算了,能向外表示信王不是一个果决的人,要是连孩子也不顾,就出去玩,未免做的也过了。

“对于那些人的情况,我也看了雨大人给的资料,选定了两个人,王爷请过目。”吴无玥将一叠文书递给了朱由检,“我以为这两位,可以当着胶州湾的主事。一个是考过了进士的谢蕴修,他本在福建那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县衙,但是三十五的时候辞了官,也就是五年前,回了青岛赋闲在家,教书为生了。”

朱由检可不会认为让吴无玥推荐的人,只是一个辞官的教书先生,果然这位教的不是什么之乎者也,而是教授别人算学之道,如何做个好的账房先生的奇怪先生。家中人口简单,一妻一子,而其他的亲眷也都不在了。

而资料上面调查出来的关于谢蕴修为官的事情,也很有点看头。他出身进士,在北方长大,却在南边做官。这人做官的时间不长,才短短两年,但是那两年里面,那个小县城难得的太平,可是老父死后,就辞了官,再也没有进入官场。能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教别人算学的先生,真是有些意思。

吴无玥看出了朱由检的满意,拿着还有一位的资料,却是有了一些犹豫。“王爷,还有一位,是我请雨大人调查的,这位只是考了一个举人。”

“哦?一个举人让你留心了吗。”朱由检翻开了另外一个人的资料,这个姓氏就让他眼神一顿,贝志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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