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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大抵心里对谁也没有太依赖，他以为自己始终是个来去无牵挂也无人牵挂的人，可作为和过去挥手的仪式，他还是要来和这个朋友拜别，这种拜别，看上去只是庆祝和狂欢，只有快乐和嚣张，事实上，很孤独也很迷惘，尽管嘴里的苦已经浓郁得麻痹了味觉，也不敢彻底绝望，去尝试那滋味如蜜糖的砒霜，因为沈清还是清醒的，还有着理智在支撑，孤独和迷惘的痛苦不能将他流放，他知道，自己不能饮鸩止渴。

知道沈清要回来的只有沈澜，因为她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可看了也并不挂在心上，只在自己的战场里派上了不磊落的用场。沈清同意料中的并没有收到一点儿回复，心里却愈发焦急和失落，在新环境更是躁动，只好提前回来。

方莲翻了几页，突然停下，抬头只见对面撑着额头、大眼一闪不闪、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范米，心中叫苦，可又只得点头答应。

范米登时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就差没隔着桌子来个拥抱，一边摩着下巴微笑，

“呐，你知道嘛，这些东西跑到我这里来，方莲你也是始作俑者啦，不过我就大度地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不不不，戴罪立功，哎，也差不多，重点是，这样我才有时间关心小沈嘛，要不然我的手艺就荒废了，说起来，我今天就要去温习温习了。”

方莲连忙拉住了她，挣扎地说，

“你的稿子有七篇，人家点名要你写，我们怎么分工？”

范米嬉笑一声，搭着方莲的肩，轻松道，

“那好办，咱俩一块儿署名，有几家本来就想找你，方莲不要没自信嘛，你的表现也是很好的，不要被林郴那个家伙打击成这样，可她也没以前那么嚣张了呀，她现在可是被你改造的越来越低调了，你们俩还真是越来越像。小沈啊，可就难改造咯。”

方莲无言，她哪能改造林郴，可见范米突然低落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起来，

只见范米表情凝固了会儿，居然还犹豫了一下，沉默半刻，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方莲，你能帮我和沈澜说说不？她最近也有点忙，我三天两头都碰不上她。”

方莲不答，心想那件事情似乎是沈澜在处理，可不至于见不到人吧，又问，

“她现在高一，应该不会有很多活动吧。”

范米摇头，

“她似乎一直都有很多事忙，我看到她书桌上堆了一摞的东西，也不是教材教参什么的，是些案例类，或许理科生读这个吧，可这些，和我们都无关啊，这样也就算了，我可不怕惹她烦，免得她老把我忘在身后。“

范米想到那个吻，心里又是有点小陶醉，又有几分惆怅，小沈似乎真的躲着自己了。

。”

方莲见范米患得患失的样子，不自觉地想到了林郴身上，如果自己这样计较的话，可能会发现对她真是一无所知的吧，不是不关心，而是超过了合适的距离，如果加上关心这个名义的枷锁，任你再是喜欢再是亲密，也会疲倦厌烦，久了会生出恼怒嫌恶，裴多菲的自由诗呵，若为自由故，方莲豁然开朗，浪漫的尽头总是现实的枯燥，而平凡的现实里却是可以把握的浪漫。

范米见她发呆，心里竟然有些怪异，她隐约知道方莲和沈澜之间的那些过往，之所以用过往来定义，是因为她自信，且乐观，并不小肚鸡肠，她珍惜友谊，并且获得很多支持，可是现在呢，范米以为方莲同自己一样在为沈澜的事担心，一面是安慰，一面又滋生出猜忌和懊悔，她正想结束话题，却听见方莲说，

“范米，你或许可以试一试那种非介入状态的了解。就好像，你对一个故事很感兴趣，你会把它读完，身历其境却并不和作者发生直接联系，或许再写上一篇心得，你沉浸其中，甚至会爱上这个故事。如果换作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也可以去读，但不是直接标注眉批，打上自己的符号，同样可以获得很多了解，那个时候，你再介入，就并不突兀，反倒自然而亲切，或许会生出钟情的归属感来，我以为那就是文学里的一见钟情，它也不是不现实的，只要有缘分，再加上一些耐心的铺垫和酝酿，很遗憾，我是相当鲁莽而缺乏优雅的跳过了这个步骤，可是，我认为，这可能成为你的借鉴。”

范米惊讶地看着方莲，刚才一闪而过的情绪化作羞愧，一面又暗叹自己的情商居然骤然低到如此，叫局外人一点就丑态毕露，可她偏生不出恼恨，反倒觉得受益匪浅，仔细品味一番，或许沈澜更能接受的也应该是这样吧，就像灼灼的大火，需要彻底的浇熄，干涸的沙漠，需要慢慢的渗透。

不像一个小饰品增添一种视觉效果，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尝试着因为你的喜好去改变她自己，无论那种改变看上去多么愚蠢笨拙，毫无主见，毫无新意，你都十分应该庆幸感激，并且加以珍惜，因为除了在利益的驱使下，能够促使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东西，已经剩得太少，太少。

林郴笑了笑，空调房里的温度有些过低，她把挽着的白色夹克披在身上，沈澜身上的温度更低，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言辞辛辣道，

“何必急着当媒人，我一不是烫手山芋，二不是定时炸弹，你如果真的信任她，还要来撮合我和范米，拖泥带水，看来做得不太漂亮啊。”

林郴悠然点头，对着灯光看着自己的尾戒，有种别样的光辉，似乎在说话。

“你也快升高二，家里有什么安排？”

沈澜心底冷笑一声，应付小孩儿吗，她也不愿自认□地赌气不答，索性也悠哉道，

“你会不知道吗？我家的事，你向来比我还清楚，可惜，我本来，还以为是自家人，早晚要叫你一声——”

林郴也不打断她，沈澜把音拖得长长，那极富磁性的声音在看到进屋来的沈清时刻打断。

沈清被这股鲜明的消音冷却了一腔的热切，有些怔愣地看了沈澜一眼，她似乎还是那样，和自己相似的眼睛里，还冒着依稀灼热的火光，而眉锋却是冷淡而不耐的棱。

他有些无措地干咳了一声，林郴看了看他身后，果然，方莲站在门外，看样子，不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