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颜茗弦就是个异类,她可以明白世间太多及时行乐的道理,自己却始终无法放开身体去契合这些于她而言难以接受的准则。所以,不管顾末怎么迁就讨好她,她还是觉得他很脏,不愿意过多接受他的帮助,甚至对他怀揣一点潜在的恨意——要不是他,乔诺希或许就不会离开可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执着的底线是真的快要坚守不住了,因为仲牧城那个男人每一次与她对视时,眼里都是毫不遮掩的深刻欲望那种专属于男人的,赤,裸裸的攻占性在二人独处时尤为明显,颜茗弦再怎么无坚不摧的防备与反抗,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柔软贝壳她是他的猎物,无处可逃,只能乖乖地选择做他生命中的其中一个女人,好好地哄他开心,然后充分利用在他身边的时间谋取最大利益女人从一生下来开始,或许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再强的女人总会被更强的男人收服,成为一个对多情丈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仲牧城今晚前来参加宴会的目的不外乎见见牵肠挂肚的颜茗弦和会一会仇深似海的姜蓉,哪知道他人身世相貌随处一摆,一大摞蜜蜂蝴蝶总是不请自来地围着他团团打转,一个晚上下来话也没和颜茗弦说上几句直到顾末出现,礼貌大度地邀请仲牧城借一步说话后,聒噪不停的蜜蜂蝴蝶们才算是不甘不愿地四散开去“仲总,好久不见”举杯示意,看似客气,阴冷晦暗的眸子却隐含敌意“嗯,是挺久不见的,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温润如玉的男子嗓音低沉慵懒,字字句句让人捉摸不透“也多亏了茗弦的悉心照料”握杯的指尖无意识收拢,眸色转深,压抑的怒气随时可能一触即发“是么?”实在不想与他再拐弯抹角“仲牧城,你到底想怎么样?”自从得知他逼迫颜茗弦就范的卑鄙举动,气得顾末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我?呵”淡定悠然地酌了口杯中加冰兰姆,不紧不慢地将头轻俯到顾末耳边低语“我就是想玩玩儿你最珍惜的女人,不可以么?”
从小到大还未受过这般挑衅的顾末眼色一沉,像只突然爆发的雄狮,猛地攥住仲牧城儒雅俊秀的V字领口就准备揍他“你!”
手背青筋暴露的拳头还未抬起,就被安静伫立在仲牧城一边的夏夜按回了身侧,动弹不得“顾检三思,今夜这么嘉宾在场,要是我家少爷再受个什么伤,即使他大度不起诉你,媒体朋友们也不会消停呢”“你是?”勉强压下了被仲牧城挑起的冲天怒火,咬牙切齿地瞥了眼身边人高马大的英俊少年“我叫夏夜,仰慕顾检很久了,呵呵”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夏夜说话那种看似客气,实则阴暗的模样简直和仲牧城如出一撤顾末精明犀利的目光略带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阵,也不阴不阳地淡笑起来“原来是政法界声名鹊起的新星,难怪这么面熟”“顾检过奖了,比起您,我的资历还差得远呢”律师说话,就是那个怪调“夏律师自出道以来就是不败记录,就算是我遇了你,口舌上恐怕也讨不了任何好处吧”颊腮起笑“相信又朝一日我在法庭上遇见夏律师,会是一场硬仗”“顾检太自谦了,我怎么会是您的对手呢”长长刘海掩映下的瞳眸漆黑如玉“大家都是靠法律吃饭,以后多的是机会切磋,还请顾检多包容包容”“哪里……“偏头回向怡然饮酒的仲牧城,口吻阴狠”仲总手下果然是人才辈出……”温柔地凝望了一眼较远处贴心照顾妹妹的颜茗弦,语气还是放软了些 “仲总,以你的身家,要什么女人会得不到呢?何必……”
虽然不可一世的顾末已经如此放低姿态,仲牧城似乎还是不怎么买账“要什么样的女人,那是我个人的兴趣,顾先生总不能扼杀我的爱好吧”顾末好说歹说,奈何仲牧城软硬不吃,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客气了“仲牧城,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伤害茗弦一分一毫,我顾末就算是拼尽整个顾家的势力,也要叫你不得安宁!”
“那咱们,走着瞧”仲牧城美如冠玉的俊颜不见丝毫惧色,只留给顾末一袭高大匀称的翩翩背影,就带着夏夜倨傲转身而去了他说得很从容,是经过千锤百炼后已经强大到骨子里的那种从容既然决定了要抢回那个女人,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一步都不退让回到宴会场地不久,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喧嚣吵闹后,仲牧城才彬彬有礼地姜蓉告辞姜蓉见魏楚在舞池上玩得不亦乐乎,夏夜等人也被仲牧城刻意支开,自然心下明了,赶紧招呼颜茗弦开车送仲牧城回去,为他二人制造独处的氛围颜茗弦虽然不甚情愿,奈何人微言轻,自己实在没有选择的权力,也只好点头应了这个男人,既是姜蓉的靶子,也是她的宴会场上的其他精英眼见这番暧昧情形,有些人刚才还相当八卦地瞧见仲家大少与顾家公子暗暗争执的画面,各种揣测在众人心中悄然涌动,不曾表露。
仲牧城和顾末皆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而且都对她家那个乖巧温顺的女儿意思明显,姜蓉那张涂擦着厚脂重粉的老脸上怎么能不喜意泛滥——她倒要看看,过了今晚,谁还敢打姜氏的主意!
颜茗弦开车载仲牧城回去时,还是一如既往的静默,二人之间的尴尬在狭小阴暗的车厢内越发突兀虽然仲牧城早就习惯了若无其事地接受颜茗弦冰然无温的冷眼相待,但是今晚,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身侧安静开车的小女人似乎隐隐聚集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气忍不住孩子气地偷偷打量颜茗弦出尘脱俗的娇艳粉腮,唇角一向浅淡的微笑逐渐浓郁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下来,整个偌大的城市除了相对冷清的郊区公路上不解风情地亮着两排单调昏黄的高耸路灯,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耀眼霓虹色彩斑斓的各式光线在颜茗弦飞车而过时,悄无声息地掠过她白璧无瑕的明艳容颜,勾得一旁的仲牧城心痒难耐,可是小女人身上寒气太重,硬生生地将距离不盈数尺的两人拉出千三万水的疏离感到了仲氏别墅,颜茗弦还是一言不发,只能着仲牧城下车后立马掉头走人心痒痒了一整晚的仲大少哪能不明不白地被这小妮子生闷气,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后,还是贼兮兮地摸上了颜茗弦轻按在中间排挡上的小手“怎么了?”
温热的触感传来,下意识地想要抽离他的禁锢,哪知道仲牧城眉梢一挑,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整个小身板都勾到怀里来,惊得她不觉间低叫出声“啊!仲牧城!”
也不管她的低声责喝中到底是埋怨多一些还是撒娇多一些,温润低沉的男子嗓音徐徐自头顶传来,轻轻柔柔地逐渐漫过她被他整个圈抱在怀的娇躯“在生我气?”
“……”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今晚那些淑女小姐们的谈话,始终在她脑中萦绕不去一想到他的胸怀也曾像抱她一样搂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女人,这张酷似乔诺希的俊美容颜不知道让多少名门闺秀亲眼目睹过他沉溺情,欲的诱人表情,她总觉得不舒服,觉得他,不干净颜茗弦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她对顾末的过去毫不看重,偏偏对他的情史锱铢必较呢?他又不是乔诺希,凭什么该为她守身如玉呢?
仲牧城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她越发暗淡的脆弱神情,心中无奈叹息,果然,强扭的瓜真的不甜忽然想起精心准备多时要提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唇角重拾一抹唇角明媚的微笑右手依旧紧搂着怀里的猫咪不放,左手轻伸进西装内侧的口袋,小心翼翼地摸出一盒打着漂亮蝴蝶结的小礼物“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温柔地将小巧的礼品盒放入她白嫩的掌心,言语柔软“收下,好不好?”完全没有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冷漠气息,带了丝迁就轻哄的妥协意味颜茗弦初见这个小礼盒时,心中一颤,隐隐有了些许淡淡的期待,可是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豪门公子,送来送去还不就是些珠宝钻石之类的俗物,不知道拿这些东西来骗过多少女人,自己还是不要乱了方寸的好哪知道待她轻缓解下蝴蝶结,打开小盒盖之后,一支做工精细的银质小口琴即刻入眼银质的琴身耀眼而柔软,前后两面分别刻着他和她的英文名字,琴腔刀工出奇的完美,将每一寸音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可否认的说,他确实很了解她的品味喜好,连她高中就养成的闲暇时爱吹小口琴的习惯如今都记得一清二楚仲牧城见她赏玩口琴时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喜意,平日里不见起伏的心灵也跟着欢快起来,忍不住从后面紧紧地圈住她手可盈握的小蛮腰,将头轻柔地埋在她香滑的颈间,柔软低语“试一试吧”一时被喜悦充盈的颜茗弦此刻才回想起来,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个人人口中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有些别扭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尽量让言语疏离一些“谢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避开不谈察觉到她还是有排斥自己的意思,仲牧城也不勉强,轻轻地道了别之后就绅士翩翩地推开车门下车回家了目送着他高大匀称的俊秀背影略带失落的逐步离去,颜茗弦早就习惯了波澜不惊的心头居然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股复杂难解的落寞之情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给她乔诺希一般的温柔幻觉,又不停地用残忍霸道的行为让她看清现实呢?
懂她,了解她却又要伤害她,欺负她,让她不敢爱上他,也无法憎恨他可是,她的心,真的是在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沦陷,无能为力仲牧城,你到底想怎么样?
家人
景江公寓近日来为了处理救回颜茗洛的事情,颜茗弦都没有怎么好好照顾过希弦,所以一进家门就看到那个乖巧坐靠在客厅沙发上边写作业边等她回来的小小兔子,颜茗弦心头隐隐不是滋味希弦虽然不太能开口说话,那双笑得几乎快成月牙型的黑宝石眼睛也足够表达她对妈妈回家的喜悦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与辛酸轻易就融化在了女儿温和灿烂的可爱笑容里,颜茗弦只觉得鼻头一酸,险些落下眼泪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希弦虽然聪明,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母亲和她即将要面对的别离,依旧和往常一样笑眯眯地从沙发上跳下,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搂着颜茗弦白细的小腿就不松手那张勉强开合,却不怎么能正确发音的小兔嘴巴,不用想也知道它在努力尝试轻喊“妈……妈……”
颜茗弦细心怜爱地将希弦紧抱进怀中,忍不住用自己柔软白嫩的粉腮不停地摩挲和她一眼讨人喜欢的小兔侧脸,逗得怀里的小东西咯咯直笑,一双胖嘟嘟的小手调皮地推着拒绝接下来的几天,颜茗弦连工作都没怎么料理,一心就扑在和女儿的相处上,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妥帖,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周到之处希弦虽然很高兴难得妈妈能有这么多空闲陪着她到处游玩,心里却慢慢地升腾出一丝隐隐不安的情绪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因为答应了仲牧城的关系,颜茗弦也差不多要搬去和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一起居住了,而希弦这个见不得光的试管婴儿,更不能让心思复杂的仲牧城知道,说不定又要横生枝节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儿,也为了给死去的恋人报仇,颜茗弦终于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决然准备不管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冷血阴险的男人,只要能够借用他的力量将姜氏连根拔起,受点苦难何足挂齿?
只是,过了这一遭,她曾经独属于乔诺希一人的纯净身体一定会被肮脏污浊的男人玷污,她也再不配做希弦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妈妈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单身母亲想要牢牢守住一个温馨安定的圆满小家庭,似乎很难或许,这样最好,不顾一切和姜家玉石俱焚后,重新找个好点的人家,让希弦改名换姓,真正过上曝露在青天白日下的简单生活不需要她记得颜茗弦或者乔诺希,只求她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这也是她身为人母,能够提供给这个苦命孩子的最大幸福“张姐,我最近可能会比较忙,希弦就麻烦你照顾了,赡养费我已经全部划入你的户头……”
“颜小姐你放心,希弦那么可爱的性子,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可是,她那么依赖你,要是长时间不能见到你,可能会闹小脾气呢”这个女人的苦楚张曼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对自小家庭不全的希弦格外呵护“唉……”低垂的妩媚眉眼尽是慈母温柔“她总要学着自己独立,不可能就这么依赖我一辈子吧,何况她的出身早就决定了她必须坚强”两个女人的爱情结晶,一旦公诸于众,不知会受尽多少无知世人的怪异目光,如果自身不够坚强,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
详细对张曼交代完今后一段时间的事务后,颜茗弦才轻手轻脚地踱步回女儿和她共同的卧室海蓝棉被覆盖,只露出个小兔脑袋的希弦已经沉稳睡去了,当然,怀里一如既往地抱着个比她本人还大的兔宝宝绒毛玩偶,紧闭着的单薄眼皮下那两簇短翘睫毛偶尔还在不觉间轻轻跳动,映衬着小台灯下红扑扑如苹果一般可爱的圆脸,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小鬼灵精颜茗弦澄澈透亮的明眸中溢满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温柔无声的怜爱,几乎滴落下来悄悄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偷吻了一下她柔软温热的小巧额头,每一个举动都是如此细腻绵长,太多无法言说的深刻宠溺,举手投足之间无声流泻小希,妈妈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下,就将一个世人不能接受的奇怪身份强行给了你,或许将来有一天,等你长大了,你会恨我,恨我害你用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活在世上,可是,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是因为太舍不得她,所以才会做了一个这样自私的决定。
小希,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快乐地生活着,答应妈妈,好不好?
轻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响起不久,一向浅抿的希弦仿佛突然感觉到什么强烈的不安似的,一下子就从床上惊坐起来习惯性地四下搜索,还是没有看见那道让自己安心的熟悉身影,不禁回想起几日前颜茗弦背着她偷偷收拾衣物的场景,心头一急,连小兔拖鞋都来不及穿就从柔软温暖的大床中央上气不接下气地跳出来,飞快地跑道栏杆横立的宽阔阳台上,手里还抱着几天前颜茗弦才买个她的那个大型绒毛兔不放,焦急不安地朝下张望果然,一辆全身银白的兰博基尼LP640正不急不缓地从地下车场口开出,在漫天飞舞的灿烂雪花中逐渐远去,除了车后两道整齐笔直的车辙痕迹,什么也没留下不过眼神清亮的希弦真真实实地看见,妈妈那辆漂亮的跑车明显不似平常那么轻快,因为太多庞大笨重的行李架层层叠叠地堆积在空间不算充裕的后备箱里,车后盖只能勉强合到一半,自然露出了里面拥挤不堪的情形希弦虽然不怎么能说话,心思却比其他同龄孩子细腻敏感得多,外加自生下来除了颜茗弦再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依赖相当严重她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爸爸的奇怪孩子,她只有两个妈妈,其中一个还是从没见过的,可是她不在乎,因为颜茗弦给她的宠爱,绝对不比那些双亲家庭的孩子少只要颜茗弦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爸爸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妈妈足够了啊,希弦真的是个知足常乐的孩子直到今夜,目视着颜茗弦悄然离开的背影,长久以来被自闭症折磨得尚算成熟睿智的希弦终于彻底惊慌了她到底只是个孩子啊,不管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懂事,还是会恐惧被只身一人抛弃在这个偌大冷清的世界啊妈妈为什么不要她了呢?就因为她不能开口说话?还是因为像别的孩子所说,她本来就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整个小脑袋陷入一片混乱的希弦根本已经无力再去思考那些埋藏心中太久的乱七八糟的问题,二话不说,直接光着脚丫抱着兔宝宝拉开大门就冲了出去一个劲儿地朝颜茗弦驾车离去的方向奔跑,全然没有想过要怎么追,追不追得到这些于她而言根本思考不出答案的艰难问题那只是一种本能,就像初生的小动物自然而然要去追逐睁眼瞧见的第一个可移动物体的本能直到外面厚厚的积雪彻底冰疼了她单薄小巧的脚心,这样盲目又毫无意义的奔跑才总算是停了下来颜茗弦的车早就上了高速公路,远远看不见了。独自一人一步一个脚印艰难行走在漫天冰雪世界的希弦突然有种不知道怎么回家的茫然感确实,她刚才跑得太快,好像,迷路了,现在猛然环顾一下四周,只看到铺天盖地的柔软白雪,层层覆盖了街边的各种路标除了怀里那个逐渐冷却的大型兔宝宝玩偶,此地空无一人,唯有暗淡昏黄的街灯冷冷清清地映照着她弱小不堪的身影这只大兔子是妈妈走前买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都怪她不好,要不是她缠着妈妈买玩具,或许妈妈就不会走了明明现在那么难过,为什么她还是说不出话呢?就连想哭着大喊几声‘妈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抱着兔宝宝安静踩在冷厚积雪上早就分不清南北东西的希弦就这么不知疲倦地走着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一声熟悉亲切的大喊“小希!”总算是将她四散游离的魂魄招了回来刚刚跟妈妈逛完夜市回来的佑安能够在路上巧遇希弦,自然是欢呼雀跃不已,直到跑近希弦身边,才发现好朋友似乎有点不对劲“小希,你怎么啦?!怎么没穿鞋子?”看着一身睡衣的希弦在漫天大雪中瑟瑟发抖的无助模样,吓得佑安赶紧上前紧紧抱住她“怎么了?小希你说话啊?!”
人在情急之下总会忘记生活里最平常不过的琐事,比如,希弦不会说话这件事说话?她也很想说话啊,可是她不会,她就是不会,全天下孩子都会的事情偏偏她就不会,不然妈妈怎么会不要她佑安母亲叶沫菀见孩子冷得可怜,赶紧将脖子上的淡绿围巾取下,细心妥帖地将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脚丫密密包裹起来“小朋友你怎么了?”略带不解的四下张望“你妈妈呢?”
暗淡无光的眸子深深垂下,抱着兔宝宝的手却越拽越紧叶沫菀突然想起来她应该就是佑安经常在家里提起的那个有些自闭症的好朋友,看着孩子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依旧一言不发的倔强模样,胸口顿时就觉得一阵心疼紧紧地将她连人带兔地抱进怀里,语调温柔“好了,小希?对吧?你家在哪里?我和佑安送你回去吧”看着叶沫菀和颜茗弦一样温柔慈爱的熟悉脸庞,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一下子滑出眼眶,冷冰冰地打在怀中毛茸茸的兔子头上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怀里的孩子似乎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就是听不真切,叶沫菀不得不将头埋得更低,试图弄清希弦在说什么刚一将头靠近,一张满是泪渍的圆润小脸即刻入眼,那两片粉润小巧的单薄嘴唇还在一开一合地奋力吐字,言语间吞咽进不少咸涩眼泪都未曾察觉“小希,你说什么?大声点……”向来淡然的叶沫菀不觉间也跟着焦急起来“妈……妈……妈……家……家……没有……没有。没有……了……”絮絮叨叨,只此一句,再无其他终于学会流眼泪了,也终于学会断断续续地说上一句完整的话语,可惜乔诺希和颜茗弦,一个都没有看见距离颜茗弦搬进仲牧城的别墅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本来她早就做好任由这个男人处置的准备,哪知道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仲牧城除了偶尔会用稍带垂,涎的深邃目光偷偷打量她一下外,愣是没有再进一步行动。好像只要她不是心甘情愿,他就不屑于动手一样也许,这个男人和外面那些只顾身体快感的贵家子弟还是不一样的,自她入住以来,就从没遇见过他晚上迟迟不归的情况,即使工作再忙,下班时间一到他是宁愿把文件带回家来,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做逗留。
虽然是与他住在一起,颜茗弦毕竟还是姜氏的总裁,自然也有不少自己的项目要做,除了每天和他一起吃个早中晚餐,晚上在家陪他干干工作,似乎也没什么损失这个男人的心思深如大海,实在让她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而且渐渐地,她居然开始不知不觉地沉迷进他独一无二的温柔节奏里一个长着乔诺希明朗容颜的男人,一个有着乔诺希柔和气息的男人,会在阳光明媚的清晨细心妥帖地为她准备早餐,口味自然不用说,全是她的最爱,而且一天一换,绝对不让她厌倦;当她在姜氏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午饭他也是精心准备好的,而且像个老太婆似的天天督促,还真把她长久不吃饭养成的胃病给治回来了;晚餐更是不用说,亲自去接她下班回家享用,生怕累着她了,这样一个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的贴心男人,她真的不懂他到底要从她身上图个什么?
长久生活在这样温馨甜蜜的氛围,以至于颜茗弦偶尔都会产生回到了高中那段年少甜美时光的错觉在一个又一个舒适绵长的梦里,乔诺希还没有离开,她会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力道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不停地哄逗“看我不收了你这只不听话的金吉拉!”
“哼!我才不怕你这只侏儒兔呢!”
“哎哟!还敢嫌我矮!本小姐166哪里侏儒啦?!”
“呵,不好意思,我167”“一厘米也算?!”
“……”
那时候,她习惯了嘲笑那只爱她入骨又个性捣蛋的兔子,而乔诺希也找到了她认为的和颜茗弦最贴切的动物二人的称谓还真是各有千秋,一只是侏儒海棠垂耳熊猫兔,另一只是埃及折耳波斯金吉拉,反正是怎么怪怎么喊,越奇葩越好梦中的调皮兔子那腔温柔细腻的吴侬软语不停轻喊出的“小吉拉,我的小吉拉”,便是颜茗弦穷尽一生都永听不倦的甜蜜爱称如果有一天,不苟言笑的仲牧城也这么轻挑捣蛋地低喊出深埋她们之间的秘密戏称,颜茗弦肯定会吓得心脏停止因为,那是只属于乔诺希和颜茗弦,只属于一只海棠兔和一只金吉拉永远不为外人所道的禁忌之恋周末仲牧城一向喜欢早起,下床后会在客厅里放些来自世界不同国家地区的轻柔音乐,然后不紧不慢地踱步踏进厨房亲手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这样岁月静好的生活无疑颜茗弦渴盼多年的,所以长久以来活在沉重枷锁下的她自从搬进仲家别墅后,越来越沉迷于他刻意营造的温馨氛围里,慵懒贪睡的小模样倒像是找回了几分昔日的纯净气息颜茗弦不得不打心田里承认,撇开仲牧城背后的庞大势力不谈,再稍微忽略下他时而嗜血的本性,这个男人,也挺不错的娴静善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具备一点成年男人该有的攻击性,轻慢优柔的一举一动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勾起她心底埋藏多年的恍惚回忆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难得颜茗弦只穿了件粉红睡衣,迷迷糊糊地走进晨光照耀的清新大厅,下意识地寻找那道清越挺拔的男子身姿时,除了桌上尚在蒸腾热气的牛奶土司,空无一人忽然有些失落,或许,她已经习惯了一早起来就看见他在厨房来回忙碌的傻气样子不急不缓地洗漱完毕后,她才一如既往地坐到餐桌边上,悠然愉快地享用他独一无二的温柔杰作口感松软,咸淡适中,仲牧城手中做出来的任何成品果然是毫厘不差,完美到无可挑剔细想之下,颜茗弦才恍然记起,仲牧城昨晚回屋睡觉之前就已经告之过她,今天他要代表仲氏企业参加某处筹备多时的慈善捐款仪式,可能没有时间陪她一起吃午饭了怪了,颜茗弦粉黛未施的明艳娇颜上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自嘲:她怎么会,有点想念他呢不过也好,难得今天她也有空,仲牧城又不在身边管着,她就可以偷偷开车潜去学校远远看看女儿博所莱伊小学一个班导模样的年轻妇女踩着高细端庄的全黑高跟鞋快步踏进教室,欢快地招呼准备多时,清一色黑白校服的小朋友们“同学们……马上去操场集合,今天是我们学校接受其他社会团体大型捐款的日子,你们要乖乖听话哟”“好!”不愧是一年级中成绩最为出色,精英汇集的A班,连回答都是充满朝气,活力四射的希弦还是一副不紧不慢,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尤其是颜茗弦好久没有来看她以后,小家伙自闭不语的脾气更为严重了幸好佑安天性多动,全身上下好像永远塞满使不完的孩童精力,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倒也给希弦带来了不少童真欢乐“小希!听说今天的捐款会有很多很厉害的叔叔伯伯们来呢,连记者也会拿着摄像机拍我们哦!”孩子好热闹的天性作怪,佑安对今天盛大的慈善仪式,早就期待多时了“……”依旧垂头一言不发地默默行进,任由好友在一旁叽里呱啦地聒噪不停因为一年级学生的个头最矮,所以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了最前面,往后依次按照年级高低排列队伍希弦作为一年A班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本来是该作为代表接受上头颁奖的,只是老师顾虑到她口不善言的缺陷,再三思量之下,决定让口齿伶俐的佑安代替希弦领奖希弦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反正她也不怎么能说话,何况是面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让佑安代替也好,省得丢人而且颜茗弦也没有像其他家长一般前来观摩这次盛况,她对拿不拿奖就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捐款和颁奖的过程果然和希弦预料的一样无聊,一群西装革履的大叔在上面神色严肃地大谈爱国云云,听得下面原本活泼好动的宝宝们一个个呵气连天,有的甚至站着就睡着了希弦跟佑安所在的位置恰好是第一排中间,实在太过显眼,也就不好像后面的同学那样搞些杂七杂八的小动作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环节,只见校长笑容满面地将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位神秘嘉宾恭恭敬敬地请上升旗台,朝下面眼睛一亮的小朋友们郑重介绍“这位是仲氏企业的执行总裁仲牧城先生,将会捐赠一处全新的校区到我们学校,请同学们奉上热烈的掌声聊表我们诚挚的谢意!”
话音刚落,孩子们纷纷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气势恢宏地大力鼓掌,啪啦啪啦地响彻了整个操场“哇!那个叔叔好漂亮哦!”
“嗯……像公主!”
“你们有病啊!明明就是王子!”
“……”
一群深受韩国偶像剧荼毒的小家伙们现在是一见到美男就两眼放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不停打量着台上的仲牧城,夸张一点的甚至立刻掏出了裤子口袋里的智能手机,对着上面一阵猛拍一时间,台下除了雷鸣般的客套掌声,各式手机的卡擦快门声也是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弄得仲牧城身旁的校长一脸尴尬,又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那些不听招呼的顽皮孩子因为仲牧城一向低调,所到之处皆要清场,那些八卦记者什么的再怎么心痒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着他狂拍,顶多偷照一些勉强看得清他背影的远程风景相片哪知道这群小鬼这么大胆,尤其是前排的那些花痴女孩,拍得可起劲儿了,赏光频率直追实验室的频闪相机“咳咳!”校长赶紧高声干咳,用眼神示意各班班导管好孩子们,以免盛大庄重的场面乱成一团仲牧城也没想到还能遇见这么出奇的事儿,沉稳的心情被他们调皮滑稽的举动逗得有些愉悦,忍俊不禁的笑意逐渐浮现薄如刀片的浅色嘴角朝下面朝气蓬勃的孩子们温和笑笑,倒也没怎么计较,只是目光无意回转之时,第一排中央那两个直勾勾盯着台上的奇怪孩子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视线这时校长在一边轻声提醒,他才勉强收回心神,手持奖状奖杯优雅轻慢地踱下升旗台,准备依次颁发给获奖的各年级孩子谁知道首先要发给的就是那两个奇怪女孩中个头略高的一个仲牧城只感觉两双天真无邪的明亮眼珠一直毫不避忌地盯着他的脸看,心下十分诧异,尤其是站得离他较远的那个宛如小精灵一般俊秀的可爱孩子,那么清澈如泉的瞳眸,似乎快要哭了出来好熟悉的感觉?
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回忆,可是他真的不曾见过她们啊也许是错觉吧希弦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能够碰见一个长得和她诺希妈妈如此相像之人,而且他对着自己浅淡微笑的俊美容颜,和她小时候梦见过的,一模一样等到他风度翩翩地拿着奖杯躬身到她和佑安面前准备颁奖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真的,真的是,诺希妈妈,那种微妙亲切的感觉,和颜茗弦如出一撤可是,她再怎么激动兴奋,小兔嘴巴还是发不出一点完整的语调,只能勉强在细腻的喉间费力挤出一些常人难解的怪异声音“……诺……诺……妈……”
等到仲牧城在她和佑安跟前蹲下挺拔身姿,与她们亲和平视之时,希弦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柔弱呆滞的小身板竟然在不停地颤抖她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了双手,渴求一个梦想了太久的拥抱努力一张一合的小巧粉唇还在执着不悔地想要呼喊她偷偷在心中定义的,只属于他的唯一称谓可惜人多嘲杂,希弦的发音又太过模糊,搞得仲牧城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怪异动唇的孩子究竟想干什么时间永远不会等人,稍微滞后一步,结果就是失去等到希弦颤抖不已的小手好不容易拽住了仲牧城工整西装的一个裤脚时,佑安已经将自己的整个小身板猛然扑进了蹲立在前的仲牧城宽厚温暖的怀里目视着怀中的孩子死死地搂着自己的脖颈,嚎啕大哭的脆弱模样,即使一向冷淡的仲牧城不得不为之动容“爸爸!爸爸!”佑安哭得声嘶力竭,满腹的辛酸委屈顷刻爆发,惊得全场所有人迅速靠拢过来没想到叱诧商场的仲氏老总居然有个不为人知的六岁私生女,记者们哪里肯放过这条颇具爆炸性的新闻,纷纷抬着笨重摄像机,前仆后继地挤进人圈,对着仲牧城和他怀里的佑安一阵猛拍场面越来越混乱,一群天性好动的小学生疯闹起来怎么可能那么快安静下来“夏夜!交给你处理!”实在受不了无数八卦记者片刻不停的围追堵截,立刻留下夏夜善后,自己赶紧抱着怀中低声抽泣的佑安在仲氏贴身保镖的层层护送下大步离开跟在他身后的希弦还想去追,可惜个子矮小,怎么也不是那些高大媒体记者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仲牧城紧抱着佑安迅速离去了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好委屈好委屈为什么佑安可以哭,她不可以呢?为什么佑安可以喊出声,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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