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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过于沉重，幽暗间若隐若现的挫败和不舍隔空蔓延而来，让叶颖感到一阵心慌，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垂眸避开。

方沁好像是轻轻叹了气，再开口时，嗓音里浮着几缕苦涩：「最近要打包行李，确实比较忙。」

「打包？是要出差 ？」

「我念PHD时的导师之前发邮件让我过去帮他，所以……」方沁顿了一顿，似乎是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那个决定仍有几分不甘愿和不舍得，「我决定回英国了。」

叶颖吃惊的呆住：「那……这里的工作呢？」

「辞掉了，还被主任训了一顿呢。」方沁虽然是用一种玩笑的口吻把这句话讲出来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唔，刘主任对你寄予厚望，当然舍不得。」叶颖很体谅的说。

方沁眼神晃动了一下，停了片刻，像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

似乎是想得到回答却又害怕听到回答一般，方沁把音量放得很低，稍不留神就容易错过，但叶颖还是听到了。

她感到内心深处被震动了一下，激起了钝钝的难受，让叶颖忍不住眉头紧蹙。

口中堪堪吐出了一个「我」字，又仓惶的被主人停住，叶颖满脸的无措挣扎，是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而她的迟疑，她的不知道，对于方沁来说，已足以回答。

方沁笑了一下，以一种很理智的语调慢慢说道：「我父母早就移民，读PHD时老师就想留我在研究所帮忙，在这一块，国内的条件还远远没有办法和国外比，所以其实……我已经没有要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叶颖放下杯子时的抖了一下，手下发出「咔擦」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她看到茶杯里应出来的自己的面孔，全是压不住的愧疚自责。

其实方沁何止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她当初会回S市回X大也不过是追随叶颖而已。

说到底，叶颖想，都是她辜负了方沁。

「方沁……我……」

似乎是想弥补些什么，叶颖仓皇开口，却被方沁温温柔柔的打断。

「不是你的错。」方沁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我以前总不相信什么先来后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你的心里已经有人住了，所以……我再努力也挤不进去吧。」

叶颖苦楚的看着方沁，无法回答，而方沁，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回答。

「叶颖，没有遗失住在心里的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而你……确实值得这样的难得，所以……」方沁说着，慢慢伸出了手，像是想去碰一下叶颖，却最终还是在半途收回，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我该走了。」

叶颖抬头看着她。

「唉，你还能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至少……我也不算全部白费吧。」方沁用打趣的口吻说了这样一句话，凝视着叶颖的目光却满是哀愁，须臾，终于转身离开。

叶颖有那么微弱的一刻很想上前伸手拉住她，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那个在冰天雪地里递给她橄榄枝的方沁，那个在异国他乡温暖过她孤独心灵的方沁，已经被她的自私困住了那么久，所以此刻的叶颖还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去挽留？

她的心里既然早已没有多余的位子，那么……其实，早就该放她走。

叶颖歪着头怔怔望着方沁离开的方向，有好久好久都无法回神，直到桌上的咖啡都不冒热气了，她才因为店员来收拾空杯的动静而突然惊醒。

「叶颖？」穿着绿围裙的店员收走了方沁的空杯子，起身时无意瞟了一眼，立刻惊喜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叶颖一愣，分辨了几秒钟，也惊讶的叫了一声：「店长！」

「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店长脸上露出怀念的微笑。

叶颖还在X大念书时学校附近也有这家咖啡连锁店，叶颖还在那里打过工，并因此认识了苏晨清。只可惜一别三年，曾经的店面早已改换门庭，叶颖本没想过，自己还能遇到过去的工作伙伴。

久别重逢，店长也干脆偷个小空同叶颖聊了起来。讲起后来原址停业的事情时，店长突然想起什么，关照了一句「你等着，有东西给你看。」便转身钻进了员工休息室。

片刻后，她拿着一本旧旧的绒面记事本出来，递给叶颖。

「这是？」叶颖一脸茫然的接过。

「停业前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在店里放了这本本子，往来店里的顾客如果愿意可以在上面留言，然后……」店长倾身就着叶颖捧本子的手飞快的饭了几页，「这个。」

叶颖顺着店长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过去，下一秒，便立刻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泛黄的内页上，这份冷静隽秀的笔触，此刻透过叶颖的双眸，深深印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