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普盖尼拼命地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挑出令人反感的地方,阿列克谢的线条变得坚硬和粗糙了,阿列克谢的脸色因为风雪变得暗沉了,阿列克谢的皱纹变多了,阿列克谢的衣服丑陋而臃肿、阿列克谢金棕色头发里已经有了白发……但是叶普盖尼不得不悲哀地承认,此刻的阿列克谢依旧强烈地吸引着他,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可怕,此刻他败坏的心脏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腐朽的血液比任何时候都要翻腾得厉害。
阿列克谢显然是特地把自己收拾过了再来见他,脸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经历了八年的岁月,依旧神采奕奕。
阿列克谢依旧是那么骄傲。
阿列克谢依旧把这次会面当做一次约会。
叶普盖尼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阿列克谢对面,映着熊熊的炉火,他们就这么对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高贵的金发军官,一个穿着囚衣的卑微的棕发罪人。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叶普盖尼终于开口了:你一点都没有变。
阿列克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像是欣赏一幅油画:你变了,热尼亚。
说着阿列克谢挑起嘴角:你变得比我记忆中更好看了。
他这种态度让叶普盖尼觉得荒谬。过去八年叶普盖尼过得像是一场白日的梦魇,而始作俑者却依旧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快活的人一样坐在他对面,没有愧疚、没有痛苦、没有忧伤。
叶普盖尼都要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在冰雪之地被流放了八年的人。
叶普盖尼用手撑住额头,沉着嗓子说道:我去看望了沙夏。
阿列克谢收起了笑容,俯身向前盯着叶普盖尼的眼睛:热尼亚,你只看了沙夏一小会儿,我看了沙夏八年。
叶普盖尼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他极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
说着阿列克谢轻轻地跺了跺脚:热尼亚,从这个审讯室往下有一间一间的囚室,大概只到我膝盖这么高,关在里面的犯人,一年之后就不会再有挺直的脊梁,我看过一个年轻的孩子被从里面抬出来,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死去的时候是蜷缩的,像一个婴儿。如果你渡过白海,去到西伯利亚的矿坑里,你还会看到更多像这样年轻的孩子,他们很快就不会再有干净的呼吸,一点点被磨损掉生命。但是很奇怪,在西伯利亚,很少有人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逃避自己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是一种懦夫的行为。用漫长的承受来表示不后悔,我们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民族,热尼亚。
夕阳、鲜血、子弹、审讯室、绞刑架、流放者的脚印、雪地上的母亲们、海边的墓碑、妻子们、阿伯特的小木块、墓园的烈酒、年轻的尸体……八年的细节撕咬着叶普盖尼,他感觉自己被抛进了白海的中央,冰凌都快进入到血液里。
叶普盖尼现在可以完全确认这一点了——他和阿列克谢之间,他才是那个被流放了八年的可怜人。他在冰雪中跋涉了八年,身前身后茫茫一片,谁也看不到,孤独而冰冷地走了八年。而这一切并不是他的过失,是阿列克谢以热情为名的自私把他拖到这种悲惨的境地。阿列克谢为了自己心满意足的人生,不惜让他被判处这样漫长的徒刑。
叶普盖尼站了起来,凶狠地看着阿列克谢在火光中的脸。他看向这个无耻之徒、始作俑者、凶手、罪人,稳定住声带,冷静而克制地问出了埋藏八年的问题:那你后悔吗?
阿列克谢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少尉,你问哪一个?革命,还是你?
叶普盖尼看着这位嚣张的犯人,没有回答。阿列克谢带着笑容,坚定地迎向他的审讯官:不,热尼亚,无论是革命还是你,都是我干过最好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后悔。
叶普盖尼走了过去,给了阿列克谢一拳,愤怒像暴风雪一样席卷了他。
一个人不能在彻底毁掉自己和别人的人生之后,还这么骄傲、得意、沾沾自喜,仿佛自己干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叶普盖尼拎起阿列克谢的领口,在这张脸上,他看见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他依旧看不见岁月的改变,阿列克谢的眼神与笑容,和当初跳下窗台的那个士官生毫无两样。叶普盖尼对这张不变的脸感到深深的痛恨,他的语气变得恶毒而凶狠起来:你和你那不知所谓的热情,除了毁了自己的人生,根本一事无成,你对此很满足是吗?
阿列克谢继续保持着笑意:不,热尼亚,热情是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
叶普盖尼把他扔到了地上,他们扭打到了起来,像是两个刚走出树林的野蛮人或者是两场刚刚相遇的风暴,手脚并用,甚至互相撕咬。叶普盖尼生平第一次在和阿列克谢的厮打中占据了上风,他按住了阿列克谢,粗暴地用着力气:这是送给你,和你那不分对错的热情。
阿列克谢脸上带着伤痕,他伸出手去抓住叶普盖尼正在发疯的手腕,骄傲而温柔地看向自己这位审讯官疯狂的脸:热尼亚,在这个国家,我们通常不做对的事情,我们只做浪漫的事情。
叶普盖尼愣在了那里,他直愣愣地看着在自己身下的这位金棕色头发的犯人,是的,阿列克谢真的一点都没给改变,不管是对的部分,还是错的部分,不管是好的部分,还是坏的部分,都没有改变分毫。可悲的是,叶普盖尼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改变。大约过了十秒钟之后,叶普盖尼松开了手,他紧紧揪住阿列克谢的头发,再一次热烈又绝望地亲上了阿列克谢的嘴唇。
无论是千疮百孔的心脏还是腐朽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地奔腾起来。极端的痛苦和极致的绝望再一次混合成了一种迫切的渴望。
他不需要天国或者世间的千年王国,他需要这个。在这一刻,叶普盖尼放弃了治愈的希望。
八年的时间,能把渴望酿成一种多么撕裂神智的东西,叶普盖尼没有想过。但是此刻他知道了,他需要肮脏来忘记肮脏、他需要疼痛来对抗疼痛、他需要鲜血来抹去鲜血、他需要用死亡一样的激烈来唤醒生存、他需要最痛快的心跳、他需要火焰一样的热情去焚化八年的时光。
叶普盖尼撕咬着阿列克谢的嘴唇和喉咙,就像八年前阿列克谢会做的那样。阿列克谢堵住了了他的嘴唇,不让他的呜咽声泄露到门外,他们凶狠得接吻了,叶普盖尼把阿列克谢的嘴唇咬出了鲜血。
阿列克谢把叶普盖尼扔到了那座石头的祭台上,展开厚实的皮毛斗篷,让叶普盖尼躺在了上面,然后开始撕开叶普盖尼的制服。当叶普盖尼赤裸地躺在黑色的皮毛上,他感到自己像是神坛上的某种祭品,但是却在做着渎神的事情。他的情人以一种好笑的姿势挪到他身边,是的,他这位情人的腿脚有些不灵便了,但是在叶普盖尼眼里,他的情人从来都没有这么完美过。甚至连抚摸他的力度也和记忆里一样美好得不差分毫,甚至更加令他颤抖。阿列克谢好像是被冰雪封存了八年的二十岁青年,热情一点都没有衰减的迹象。
在诺夫哥诺德共和国最后的祭坛上,他们很快就都赤裸着了,铁制的十字架在他们头顶。阿列克谢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他惊喜地发现八年之后叶普盖尼的身体依旧和芦苇一样柔软。他们面对面用力地结合着,阿列克谢拉起叶普盖尼,让这种结合更加深入了一点,然后把手指深入到自己情人的金发中,强迫情人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势倾向自己,接着堵住他的嘴巴,让所有的呻吟和呼唤都滑落到自己喉咙里。
叶普盖尼觉得这远远不够,不够用力,不够肮脏,不够疼痛,不够真实。他推倒了阿列克谢,跨坐在自己情人的身上,抵住情人的喉咙,他感到了体内的疼痛和欲望随着这个毫无廉耻的举动都堆到了嘴边,但是阿列克谢的嘴唇离开了他,在尖叫之前的一瞬间,他抓起阿列克谢穿在里面的衬衣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叶普盖尼就这样坐在自己情人的身上,咬着他的衬衣,用手抵住他的咽喉,拼命摇晃着自己,金色的头发在空中剧烈跳跃着。他看到了头顶的十字架,看到了小窗外闪烁的极夜星光,然后他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这是肮脏与疼痛所铸就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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