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楼一楼是木工房和金工房,二楼是服装室、盔帽室,三楼是档案室和琴房,四楼是一团二团办公室会议室,五楼是练功房和化妆间,顶楼还有一个阳光健身房。
林蔚然心中感慨,他们县剧团只有一层,墙角处满满堆着大衣箱和盔帽箱,平时排练就在操场上,那操场是隔壁粮油厂的,友情借给他们团用用,代价是每年给粮油厂免费演出几次。
每到收割季节操场上就堆满了谷子,他们排练就只能上县剧团楼顶去,有一次他练甩发练狠了,站起来眼前一片黑,一脚踩歪摔了下去。
幸好只是一楼的房顶,下边又是谷堆,倒是没怎么伤着,只是连续三天衣服兜里都能捻出碎谷壳来。
不出朱宴泓所料,院里给林蔚然安排的是《拾玉镯》,看来何静雪已经和院领导沟通过了,希望通过面试能选拔合适的搭档。
和他对戏的荀派花旦是今年的毕业生,在戏校也学过这出戏,两个人交流了一下,沟通还不错。
午饭后,指导老师到位,给林蔚然指导的是省院优秀的小生演员洪君时,也是全国多次专业比赛大奖获得者;而辅导女搭档的,是何静雪。
两个求职者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级别的前辈来给辅导,顿时受宠若惊。这是何静雪的意思,她希望多观察新人的表现。她请了多年的搭档洪君时出马。
洪君时是个明白人,见何静雪如此安排,知道她对这个小生演员比较看重。不管是出于与何静雪的友情,还是为了院里人才引进,洪君时找了一切可能的时间给林蔚然说戏,把每个动作都细抠了一遍,从扇子的舞动角度,到水袖的抖动幅度,都毫无保留详细讲解了。
几天的对戏时间很快过去,林蔚然他两个被通知明早彩妆响排,后天小礼堂公演。
彩排,是为了看主演赶妆所需的时间,现在作为考核项目之一,看看求职者在戏校的学习成果。进入初试的几个年轻人坐在省京剧院化妆间忙碌着。
这个难不倒已经有两年工作经验的林蔚然,他动作很娴熟,拿起桌上的油脂先往脸上涂匀,然后开始拍底色油彩。《拾玉镯》的傅朋是文小生,要把脂粉涂得稍微重一点。
拿过玫瑰色油彩,林蔚然从眼窝开始,压着眉毛开始涂腮红。他长了一张极上镜的瓜子脸,涂腮红的时候不必考虑用腮红的形状来弥补脸型缺陷,不用拉长或者拉宽腮红带。
一层定妆粉涂好,开始涂胭脂。林蔚然记得自己刚到县剧团的几次演出,为了突出英俊小生形象,习惯把胭脂涂太红,指导老师总是提醒他不要把小生妆化得过于女性。一开始他还不服气,觉得自己在戏校也这么化的,谁也没说不好啊。
后来他渐渐明白了,化妆是门技术活儿需要动脑筋,油彩颜色不能一成不变。他以前在戏校里是在礼堂里亮度恒定的镁光灯下演出,同学老师们坐台下看;县剧团是在古庙台前自然日光中演出,老乡们围在三米之外看。他慢慢学会了不同演出地点化不同的妆。
该化眼圈了。林蔚然想起那天二凤的来访。
如果他留在村里娶妻过日子,那二凤是个不错的人选,手脚勤快模样也不差,那天就他下楼洗脸的工夫,二凤已经把他桌上的杂物整理了一遍,还赶得及去给他递了擦脸毛巾。
但他真的不甘心留下,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苦练白费,不甘心自己与心爱的京剧失之交臂。
满意了镜中细长上挑的眼圈,林蔚然开始描眉。
洪君时专门嘱咐过他,傅朋这样的风流公子眉毛不能太过刚强,不能和吕布周瑜的眉毛一样。
林蔚然给自己画了一对不太威武的剑眉。
在印堂上抹了红彩,林蔚然开始涂口红。他的嘴型是很好看的,但京剧化妆要求小生的下唇要略方,他不得不把原本秀气的嘴唇化大一点。二十分钟后林蔚然开始勒头。
看着他妆容精致地离开化妆间去服装室更衣,坐在一旁的洪君时和何静雪对视,微微点头。
上午九点,在省京剧院的小礼堂里,进入初试的求职者进行公演。
院长、书记、一团长二团长都来了,除了在后台忙碌的化妆师服装师检场师道具师和乐队,凡是在院里的其余演职人员都当了观众。食堂的何大叔也找了个角落坐着,有戏不看白不看嘛,反正这会儿食堂里没事做。
今天的演出第一场是《四郎探母-坐宫》,第二场是《战马超》,第三场是《拾玉镯》,第四场是《时迁盗甲》。
林蔚然化好了妆,在台帘边儿上看着场上张飞马超夜战,矛来枪去很是精彩。
演张飞和马超的两人是戏校同学,常在一起排练,否则就这么几天的对戏时间,对于武戏而言太短了,容易出危险。
林蔚然他们县剧团以前也常演《战马超》这出戏,文化程度不高的老乡更喜欢看武戏而不是唱词太儒雅的文戏,因此县剧团里他也多演武小生,当然和他嗓子哑火也有关系。
临来省城的头一天,他去县团看了一圈,团里东西都搬空了,团长办公室空了,道具间空了,大衣箱也不见踪影,厕所外墙上还写了一个“拆”字。
他遇到了来拿档案的“张飞”,他们多次合演过《辕门射戟》。“张飞”身上有很多旧伤,上次跟腱拉伤后一直没系统治疗,于是他决定不再唱戏,找了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工作,收入虽然也很少,但不用到处演出还能管管他刚上初中的儿子,也省得他老婆总担心他演戏受伤了。
“孙玉娇准备上场。傅朋再检查一下化妆和服装。”检场师傅的声音在林蔚然身后响起。《拾玉镯》开始了。
故事讲的是母亲外出独自在家的少女孙玉娇准备做针线活,看天色不错便抬了凳子到门外刺绣,把家养的鸡仔也放出来喂食。路过孙家的年轻公子傅朋对貌似嫦娥的孙玉娇一见钟情,孙玉娇在傅朋火热的目光中羞涩地跑回了家中。
关上家门她才将心事吐露,原来她也被英俊潇洒的傅朋吸引,只是不能明说,便推开门缝向外偷看。傅朋察觉孙玉娇对自己也有情,于是留了一只母亲赠与的玉镯在屋外,敲门后藏在暗处,待孙玉娇拾去作为信物。
那边孙玉娇正在绣锦帕,一身淡紫色长衫的傅朋随着锣鼓经上场。林蔚然本来就是个相貌出众的帅小伙儿,上了戏妆更加英俊非凡,台下一片惊艳赞叹。
可惜他虽然变声期几近结束,嗓子恢复了一些,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就算这两天洪君时给他指点了不少,开口一唱还是显得弱了。台下众人有惋惜的有同情的当然也不排除幸灾乐祸的。
听着自己的膛音闷闷的不够亮,林蔚然心里也着急。但上场前洪君时就关照过他不要急于逼嗓子,按照自己目前的最好水平唱出来,重点把念和做的部分处理好。尽人事听天命。
要么说老天也助着林蔚然,这时候台上出了点小状况。应该是化妆的时候没插好,在羞涩地跑回屋里躲避傅朋时,孙玉娇左耳侧的绢花掉了下来。
本来演出中掉个花掉个簪都是常有的,还有武生的靠旗掉了一根,刀马旦的雉尾断了的呢,当啥事没有接着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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