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都可暂时缓缓,难得在家呆一些时候,又与忆然和好如初,晚月不想将这段清闲时光都花在思考这些问题上。
晚月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去一趟货行,去看看账本,顺便也看看有没有可利用可使用的东西。之后回家处理家中琐碎,若没事,这一天也就闲了。有时她又去知府夫人那里坐坐,知府夫人总有那么多话要跟她讲。
有空了,晚月会带着忆然出去逛逛,她也带忆然去了货行两次,忆然选了两件小玩意儿带回去。只是晚月说,先前既然有人来了响水城找忆然,忆然出门就要乔装一下。每次出门都要花好多时间去化妆,忆然觉得有些烦,就像是还在外面奔波一样,累得很,于是几次之后就不想去了。
不爱出门的忆然,晚月怕她无聊,某次就硬拉着她去了一间琴行。晚月请老板把店里所有的古筝都拿了出来,让忆然逐一地试,哪一把上手感觉最好就买哪一把。忆然简直高兴极了,因为宅子里那些琴都不是她的,所以即便与晚月和好后她也不爱弹。晚月大致明白她这一点怪癖,所以带她出来给她买新的。
下午,琴行的人将琴送到了张府,忆然立刻便邀请晚月做了那把琴的第一位听众。
一曲弹完,忆然有些不好意思,虽没出任何差错,却远不如从前了。晚月瞧她那表情,真就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乖宝贝,忍不住就要去哄她。其实晚月不知,忆然只是故意做出了这幅样子。
忆然发现,晚月与青蝶是有不同的。青蝶不时都会向忆然主动示好,晚月却不会,很多时候晚月更像是忆然请来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客人,一幅优雅的样子坐在那里,谈吐间、细节中虽能让忆然感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却总让人感觉她离得有些远。
“你看,你再不陪我弹琴,只怕久了我再弹不来了。”忆然屈肘支着脑袋,一脸丧气地懒趴在桌上。
晚月抽出扇子来摇了摇,有将扇面放在鼻前闻了闻檀木香。她大概不好意思告诉忆然,其实她也都好久没弹过琴了,怕是现在弹出来会让忆然笑话的。可忆然不依不饶地,硬是让她取了一把柳琴来。
忆然提议说,要弹那首名为《落》的曲子。晚月听了赞同得很,因为腊八节听忆然弹了,听来忆然并不熟悉,所以她也能以不记得为理由来掩饰自己技艺上的欠缺。
一首曲,曾经弹着,一人两三弦音起,一人两三弦跟随,两三弦时而急促,两三弦使其放缓,两三弦已至忧伤,两三弦竭力抚慰。配合起来是天衣无缝,能让听者久久不能忘怀。
而今它在记忆中模糊了,不知需要多少次的努力回想才能完全记起来。所以屋里的琴声总断断续续,反而那些欢笑的声音多过了曲调的存在。好像忆然最初遇见的杨柳和香云,小心思不自觉地都跑到了弹奏之外。
两人好像又培养出了默契,欢笑间便将弦上弹出的曲调变得轻快了。后来环儿来找晚月,说是知府夫人想请晚月过去坐坐。晚月起身将柳琴交给环儿,都走了两步了,又忽然转身过来与忆然说自己去去就回。忆然望着她眼中那些细数不完的感情,一时觉得窝心就笑了点头。
环儿被这暧昧的气氛弄得有些尴尬,低着头跟在晚月身后头,好奇又不敢问。晚月发现她这样子,也就明白了什么叫纸包不住火,她与忆然的事情迟早是会被人知道的。
或许晚月回去之后会让忆然光明正大地使用那把扇子了,反正她俩的事情又藏不住。经过这两三年的分离,又不知剩下还有多少时间,晚月真的不想亏待了忆然,所以她情愿斗胆将事情摆得明白些,也不想让忆然有什么心里负担。至于施晶晶,船到桥头自然直。
☆、二八、山水
出去之前,晚月说只是去去就回,可回来时已经都过了晚饭时间。忆然让环儿把每道菜都给晚月留一些,又让别人去香云屋里借了一些琴谱,自己回屋弹琴去了。
晚月吃过饭去找忆然,首先与忆然赔了不是,忆然马上笑了笑,说:“青蝶可不像你这么喜欢跟我道歉。”
“所以我是晚月。”
忆然皱了一下眉头,难道晚月现在还不想承认自己是青蝶?“你为何不再用那个名字?”
“因为不想再用。“晚月坐下来,她想,她应该把忆然不知道的那段事情告诉忆然。“那年,在那冰冷的湖水里,我以为自己只能绝命了。结果张鹤救了我,请了好多大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的命保住了。那一年,张鹤才只是一个独自在锦国谋生的卓然人。”
“所以呢?”忆然疑惑地问她。
“张鹤很穷,又为了救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那年,大夫说我或许活不久的。张鹤听了很难过,不知是同情我,还是因为他花了所有积蓄才把我的命保住了,到最后我还是要死。
等我恢复得可以下床自理生活的时候,我与他说,‘我既活不久,你就趁我活着把我嫁出去。若是能去大户人家做小妾,你也能得一些聘礼,权当我对你的报答。’
当时张鹤是不答应的,却也迫于生活压力,和我的坚持而妥协了。他在临城西北边的一个镇上找了一个财主,财主花二十两把我买了,第二天我就被张鹤送了过去。临走时,张鹤还问我要不要反悔,我对他摇头。
其实现在想想会觉得后怕,当时是因为你的事情受了打击,而我又活不久,便自暴自弃了。可如果那财主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没有把他砸晕然后自己跑了的话,或许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忆然现在最怕听见晚月说起她不在了之类的话,连忙便问:“为什么?”
“嫁了一个老头子,被他碰了身子,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脏?”看见那财主的瞬间,晚月便决定了要逃走,如若不然,她定要在保不住自己之前将自己了结了。不过换了此时,晚月还是淡然地笑道:“好在那财主身子不好,我都斗得过他,砸晕了他我就跑了。”
“后来没怎么样吧!”忆然担心得很,生怕晚月背上个杀人的罪名。虽说事情已经过去,晚月现在都好好地在这里。可她更担心的是晚月,关心还未来得及从口而出,却先执起了晚月的手把那份心意传达出去了。
晚月摇头,拍了拍忆然的手继续说:“后来我跑回了张鹤照顾我的时候租的房子,发现张鹤竟然没走。我把事情告诉他,他当即做了决定,收拾了所有东西带着我跑了。
逃走了,张鹤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来维持我们的生活。他说想做生意,可一直连最基本的费用都没凑齐。于是我提议了,就用我对那财主的方式来行骗,替张鹤骗来资本做生意。
后来去了一个大镇,那里的一个大夫告诉我千年雪莲能治我,却也说如果错过这几年的时间就不知是否有效了。这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振奋极了,为了活命便管不得那么多,就从小骗成了大骗,不长的时间里就又‘救’了几个人回来。说是救,不如说是一早就看好了她们,然后才演了戏把她们带回来了。”
张鹤问晚月名字的时候,正是他们从临城逃走的那个晚上。晚月迟疑了好一会儿,与张鹤说自己没有名字。她说,自己是投湖的,为了自尽,却被救起来。她很明了地与张鹤说,希望张鹤不要问这些,既然自己还活着,便不想提起以前的事。张鹤默许了,打那以后真的再没问过,直到忆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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