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行成人礼的大公子别院,依然沉寂在清晨的安宁中,院外栅栏的蔷薇静默凋零,融于泥土成为花冢,散发腐败的糜烂气息。门庭高处绘着锦鲤的纱灯,颜色已不鲜艳,鸟笼挂在门柱的铁钩上,清晨的霜露在镀金的铜质鸟笼上,冰凝成浅薄的一层白,笼中的雀鸟扑棱了两下,蓬动着长出的金红新羽,振翅也是难飞,啾啾啼鸣。刚起身的陵越踏出房门,披散着头发,着一件蓝靛如深海的衣,似往日的素雅潇洒沉淀为冷静沉着,稚嫩的青芒磨成出鞘的青锋,他看着被困笼中不安分的雀鸟,轻步上前,托着笼底转了一圈,皱了皱眉,打开了鸟笼,笼门的金属寒光扫过他的眼,雀鸟闪着豆子似的眼,蹦跃着出了鸟笼,舒展金红的羽翅,忽高忽低尝试飞翔,它缓慢的飞过门庭,飞过门院,飞在栅栏上,在那里驻足,此时栅栏之外冒出了半颗小脑袋,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扑着将它捉住,连带着整个人扑倒在竹栅栏上,摔了个大跟头。稍顿、便传来哇哇大哭声。
陵越快步走近,只见酒酒摔得满脸,趴在凋零的蔷薇花瓣堆里,小脸抬起来,已是泪水混着鼻涕,哭唤“喋喋,喋喋~……”陵越没抱过孩子的迟疑了一下,见那可怜的小模样,下意识的弯下腰,将他抱起,吹去他头上的几片花瓣,用袖口抹掉眼泪和鼻涕。“喋喋,喋喋~”酒酒仍哭唤不停,他在陵越怀中挣扎不停,雀鸟在他怀中也挣扎不停。陵越不知屠苏在何处,亦不知如何哄他“你是男孩子,何处跌倒就从何处爬起,哭又有何用?”陵越不知酒酒能否听得懂,总之酒酒听了之后,哭得更凶起来,在他怀中卖力扑腾扑腾,险些掉下去。陵越急忙忙、拍了拍他的背“好,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酒酒是女孩子还不成,我带你去摘花。”陵越抱着他走到不远处的海棠林,在一棵垂丝海棠下,摘了一朵海棠给酒酒。酒酒毕竟小孩子心性,看着海棠花好奇的丢下手中的雀鸟,雀鸟重获自由飞得快,酒酒接过花花,闻着香香,抽了抽鼻子,张大了嘴巴,就吃了一口花。陵越被他惊住,“吐出来!果然是个小笨蛋,屠苏就是这般教你的?”他想到那个一样有点呆呆的屠苏。
他心中想着的人,不多时就着急的寻酒酒而来,深秋早晨霜露湿重,屠苏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浑身遮掩,只露一张因年少、还稍显圆润的脸,他看见陵越抱着酒酒,面如秋霜化为一波春水。“酒酒,叫爹。”屠苏教着酒酒,酒酒将吃了一半的海棠花递到屠苏脸前讨好的摇啊摇,歪了歪小脑袋,不理解什么是爹?陵越被这一大一小的举动逗乐,他看着屠苏因寻来匆忙,有些气喘的脸庞稍红,红的像这海棠,他左手抱着酒酒,空出右手,折了一支海棠,赠与屠苏,“我又不是女人。”屠苏拒绝接受这女气的东西,说得认真,因为晴雪总爱收到桃花枝。殊不知花枝、红豆、花椒向来传情。他将酒酒从陵越的怀中抱起,背在了身上,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不理睬陵越,转身匆忙走开,陵越看着他黑色斗篷在身后划出一股如黑云的卷,踏在落花铺成的石间小路,背上的酒酒咿咿呀呀说着不清晰话,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陵越站在原地,手中执着未送出去的海棠花,眼前一晃,似变成鲜艳的红梅,他怔了怔出现幻觉的眼,海棠依然是海棠,正在他的脑袋空白到灵魂也近乎白茫的时候,屠苏原路折了回来,手中拿着一束不知在何处采摘的蓝色木槿,他将木槿塞进陵越的手中,抢过陵越手中的海棠。陵越诧异他的举动,有些玩味的看着他“你这是要与我交换定情信物?”屠苏没想到这一重意思,反驳“我这是来而不往非礼也。”闻言,陵越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折了木槿来交换,是怕非礼我?你是不是”他俯视着逼近屠苏“一直想非礼我”屠苏本是低下的眉目,闻言,挑起了一些对上他的眼“你、你……”屠苏‘你’了两下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他盯着陵越,说不出话来,懊恼自己嘴笨,似是出气的将背后的酒酒解下塞进陵越怀中,“你、你帮我照顾一日。”陵越因屠苏的行为,有些措手不及,他一手拿着那一束沾着晨露的木槿,一手抱着小笨蛋酒酒,还未来得及言语,屠苏便已跑开,黑色的斗篷上结了一层霜露,执一支红艳的海棠,消失在海棠盛开的花林深处,这画面,像曾经被雕刻在血骨之上的一下一下深入魂魄,深烙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中,可曾有人在、经不住流年似水的岁月里,执一支红色的花,奔跑于红色的花林?可曾有人在、躲不过此间年少的天真时,嘴笨的被自己欺压到毫无反口的余地?陵越手中的木槿花失神的掉落在地,“爹?”酒酒看着陵越捂住胸口,甜甜的叫了一声,在陵越的胸口再次重击了一下。
屠苏将酒酒交于陵越照顾,只因他此时是将军府下人的身份,在主院,的确忙到脱不开身,他将一株铁树搬到后院,刚站直了腰。“你快去门外接轿,别在这里偷懒!”主院的执事不允屠苏歇息片刻,继续使唤他。“来的像是芙蕖小姐的轿子。”一个婢女端着手中的水果托盘走了过来。“你是在说我们以后的少夫人?”另一婢女接过她手中的水果托盘摆在桌上。“可不就是她。”屠苏听着两个婢女很有默契的说着。“你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接轿!”执事见屠苏愣住了神,不耐烦的大喝。屠苏面无表情出了院门,只见一顶八角玲珑的软轿已到了门前,四个轿夫将轿子安稳的停放在地,屠苏稍迟上前,将垫脚的木墩放在轿门,退避在右侧,左手揭开轿子的门帘。轿中的人,秀气的绣着芙蕖花的鞋,先踩在木墩上,紫色的襦裙随着她站直了身子,盖上了鞋面,屠苏看见她出了轿子,双肩瘦削,双鬓的飞云头,甜美可爱,一双稀罕的大眼睛在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浓黑的睫毛卷浓密卷翘,小家碧玉的身段,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师妹!”“师姐!”“师姐”……绘颜阁的陵端,肇临,陵洛一众弟子皆来接轿。芙蕖是青南的女儿,亦是绘颜阁的三师姐,皇城不乏才女,但如她这般精通琴棋书画,为人通情达理,面容柔美,身段娇媚,一并兼得的才女子却是少得。“师妹,青南师父在内堂,我带你去。”陵端一如既往的献殷勤。“我不着急见我爹,”芙蕖看了下四周,并未看见陵越,“大师兄,在何处?”“估计在为成人礼做准备。”肇临想当然的回她。芙蕖回头只见刚才为自己接轿的小厮,陌生但很有眼缘,他正上下打量自己,“你带我去找大师兄陵越。”屠苏回过神,与她眉目相对,没有说话,点了下头。
屠苏带着芙蕖无声的从一边的竹轩小径绕过主院,主院的喧嚣声随飘溢出的熏香萦绕在空气中。“你刚才为何那般打量我。”芙蕖知晓自己有些姿色,从来不乏男子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但他们的眼中大多是惊艳、欣羡、爱慕……如此还是第一次被用比较的眼光打量。芙蕖在一片沉默的等待中,风吹着竹子互相拍打,奏出竹马竹马玩耍的锵锵声,这时屠苏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你比我好看。”屠苏单纯的自我评价,芙蕖莫名想笑,不顾礼节的仔细去端详屠苏的样貌,“男子自不能同女子做比较。”她这般说道,屠苏听了,对她笑了一下,芙蕖毕竟小姑娘家家,娇红了脸,低着头回了一笑。两人之间气氛自然,走过木槿花开的竹轩小径,穿过海棠花林,直奔北去,到了陵越的别院。
此时院中娇颜颦笑,欢声笑语,已是十分热闹,陵越将笔墨纸砚、颜料画桌置于院中,几个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几个绘颜阁的女弟子,还有几个别院的婢女,她们撩着襦裙的纱摆,月牙白、赤丹红、草绿黄、碧潭蓝、各色纱面上面画着墨迹未干的闲云野鹤,溪涧骏马,芍药牡丹……酒酒坐在陵越的怀中打着瞌睡,下巴抵在画桌上,脸上画着猫儿的胡须,鼻子光亮的点着粉红,嘴巴时不时吧唧几下。陵越将酒酒的小脑袋从画桌上扶起,倒靠在自己怀里,之后手中画笔洇墨一圈,笔锋点绛,在襦裙上完成一副图。“大师兄,今日好兴致,不如也给我画上一副?”芙蕖的语气听不出是吃味还是真的也起了兴致,她走上前去,撩起自己罗兰紫的裙摆纱。“芙蕖,以你的画技,不如自己画上一画。”陵越与芙蕖说着话,却用余光看了屠苏一眼。“我的画可没有价值连城,最近手头紧,大师兄随意一副,好让我变卖成银两,去宝月阁买些顾云国泊过来的胭脂。”芙蕖开着玩笑的带着撒娇的羞赧。陵越想了想,在那裙上信手拈来几多亭亭直立的芙蕖花,与她脚上的芙蕖绣面很搭。芙蕖看了,满意的双目炯炯,兜着裙摆转了一圈,像只紫蝶。此时屠苏见他画完,走上前去,“你也要画?”陵越不像打趣的认真看着屠苏。“我只是来抱酒酒。”言下之意,他才不要画。“原来你不稀罕我的画。”陵越放下手中的毛笔,佯怒。“不是,我、我又没有裙摆。”屠苏最怕陵越生气恼自己,他这话说出,除了陵越,芙蕖和其他的女子都笑了。陵越不容分说的、拿起一只红岩柄的画笔,“你过来,闭上眼睛。”他在屠苏走到他身边坐下闭目之时,用这支笔在小青花碟中沾了鲜红的朱砂,在那额间由上至下画出一道红痕,这红痕仿佛渗入屠苏的皮肤,同时亦是渗入陵越的眼。
陵越执笔轻颤,眼前红尽,他闭上眼睛,脑中闪过一个额间红痕显现,双目如红墨沾染妖冶、周身煞气逼身的少年影像,少年久病卧于床上“师兄,难道我长得很难看?”少年懵懂无知的问着“师兄,何为喜欢?”少年眼神灼灼一副认真“师兄,我们成婚吧。”他与少年在一轮新月下共执红喜合卺杯,手臂交挽,喝下交杯酒。陵越突然抓紧了自己的胸口,睁开眼睛的瞬间,那少年残影竟与眼前的屠苏重叠,陵越看着屠苏睁开眼眸,眼神依然灼灼。陵越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荒唐“屠苏,我们成婚吧。”即使并没有记起所有灵魂尘封的记忆,即使分不清柳南烛与陵越,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了,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仿佛他永远欠眼前之人一次主动,欠他一次坦诚。
而酒酒小小的一团一直窝在陵越的怀里,睡得香甜,在他的梦中,他好饿!他在不知何处的红叶林中,一直去追一块桃花酥,桃花酥飞飞,消失在萤火点点中,酒酒依然去追,在萤火尽头,树下伫立一人,闻声,那人转过身来,银白的发,脸颊像桃花酥一样颜色好看,白白的,一点点浅浅的粉透。酒酒靠近他,他紫色的衣袂随风而起,飘然而飞,酒酒追在后面,费劲力气依然抓不到他,好饿,好饿……
此时,主院的门前,一少年,身着异国紫衣,未老头先白,鬓发遮掩着左脸,露出的右脸面容无双,将军府的小厮上前迎接,清风拂面,吹起少年的一头发如雪,如地狱修罗般毁容的左脸吓得小厮迟疑了片刻,才敢继续上前。少年递出陵越亲笔所写的邀请书信,小厮看见陵越印戳,收交于红玉,红玉确认后,亲自出门来迎“原来是公子在顾云国的挚友,我将军府有眼不识泰山,齐先生请入室上座。
作者有话要说:
☆、黄铜三脚樽
黄铜三脚樽
他的眉眼如画,他的鼻梁直俏,他的青丝如绢,他的嘴角勾起是为喜乐,他的眉峰微蹙有着哀伤,他的冷静是碧潭的蓝,他的温柔是春风的暖,他的手,他的笔,他的画……他的一切,成为她眼中的他。他不吝啬温情,不矫情做作,为人处世恰到好处。青南爹爹器重他,师兄弟们钦佩他,而芙蕖是爱慕陵越的,她爱慕着他,从小到大一直爱慕着。她知晓他一直没有喜欢的人,环肥燕瘦他从来不以为意,娇媚端庄他向来不动声色,她以为他温情有余,情爱不足,内敛沉稳,如火炽热的情爱、露骨直白的爱语此生不会有。即便如此她不在意,她愿伴他身侧,不求柔情蜜意,但求知己知心。她以为这世间无人会入他的眼,入他的心。但她错了,此时此刻,她看见,陵越面对眼前的少年,情意缱绻,丰神俊朗的脸庞更添神韵,他对少年说着世间最直白露骨的情话“屠苏,我们成婚吧。”少年榆木似的愣愣盯着他,但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输了,在这一场单向的暗恋中,输的一塌糊涂,丝毫没有反手的余地。少年回过神来,杏目含笑着凑上身子,在他的眉峰印下一吻,而他似在等待这一吻,等待了太久,久到恍若隔世,久到不像真的。
芙蕖放下画着芙蕖花的紫色裙摆,并没有感到预想中的撕心裂肺,也许她也不希望只有一个相敬如宾淡淡无言的结局,她对陵越的期待,可能仅仅是他给自己一个回应,给自己一个体贴的拥抱,一个他欠自己的温暖相拥。她不再去看那二人,默默转过身,在其他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中悄然离开,听着成人礼将要开始所奏出的朗朗琴声,看了下晴空,眼睛没那么酸痛。
男子成人礼,宗庙占卜得吉日、加三冠、行醮礼、拜见尊长,取字。将军府的主院设礼席,柳濡司身为家主,迎正宾、迎宾客。青南身为陵越的师父德高望重,又与柳濡司交好,作为此次行礼的正宾入正宾席,其他客人坐于观礼位,席位的上座,丞相和御史各怀心思。众宾入座,柳濡司入主人位,红玉作为赞者,以盥净手,于西阶就位。一切备齐,陵越走入中央,向众宾行揖礼,面向西跪坐于嫡长子继承者方位的加冠席,红玉为其梳头,之后将梳子置于席子南边。成人礼之所以重要,因为礼毕之后意为可以娶妻成家、为国效力、名正言顺成为将军府下一任将军的接位者,承祖德,继家业。青南净手,为陵越束发,蓝色的发带,挽着高马尾,如娟青丝成束高垂,继而他拿起红玉檀木托盘上的玉冠,正要加冠。
“且慢!”观礼席的御史打断青南的加冠。“柳帅,令郎一介书生,将来何德何能,统领千军万马,保家卫国。今日加冠席位设在继承人方位,未免草率。”丞相老谋深算的及时落井下石搭着话,“外敌虎视眈眈,柳帅不以天下苍生为重,只为小家私利,竟拿这千军万马当做儿戏。”柳濡司在朝堂之上与这两位常年斡旋,并未急于接话,反是青南将玉冠放回托盘上,“陵越饱读兵书,精通五行八卦,摆兵布阵不在话下。”御史闻声只是冷笑“读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想必他连我的一枚钉子都躲不过,更别提挡得了敌军的万箭齐发!”说着,袖中一枚银叶暗器向陵越射去,红玉震起檀木托盘上玉簪飞出,与那枚银叶相撞发出‘叮铃’的一声脆响,玉簪击落在地,摔成两截,“早闻将军府藏龙卧虎,果不其然!”御史一个拍桌,数重黑影从各个角落,如邪风侵染,闯入室内,散发阴暗冰冷的死亡气息,令人毛骨悚然,黑影是人的形态但如野兽嘶鸣,护卫们面对邪物,无对抗之力,被杀了数人,依然拦不住这些黑影冲向陵越与柳濡司。众人惊慌,逃窜或躲于桌底,柳濡司抽剑反击、红玉结印,红色咒符灵阵生成结界护在两人四周,将冲在前方的几只黑影震飞,奈何后边数只黑影依然无惧,利爪划破红玉的结界,继续进攻,柳濡司眼疾手快的回剑刺杀了一只,终寡不敌众,陵越更是深陷危险,此时一道红色的剑光劈来,将陵越身前的一排黑影震荡开来,剑光显形,屠苏剑指黑影,站在陵越的身前,黑红的血从白的剑刃滴落。他一身肃杀,无形煞气在光中投下属于自己的骇人黑影,对峙黑色野兽,突然一只黑影从柳濡司身后袭来,屠苏并未转身回头,将剑刃向后一横,割其头颈,干掉一个,黑影的头颅滚落在陵越的脚边。陵越看着屠苏此时面无表情,眼中尽是残虐的杀意,那些黑影被激怒,嘶鸣声刺耳,从四面八方,围成一个圈杀向屠苏和陵越,屠苏换双手握剑,用余光环顾四周来敌,黑影呼啸而来之时,他手中之剑如火灼烧发红,俯身剑扫一周,焚焰血戮群杀剑招,红色的剑气吹出血花,荡平一圈黑影,最后的两只余孽从头顶破空袭来,屠苏凌云步三阶腾起,一剑劈了其中一影,向左倾斜避开另一只的利爪,翻空落地,黑影紧追而来,影闪于地,逼近屠苏,此时陵越竟抢过柳濡司手中的剑,一招空明幻虚剑,没有修行的灵力,也足以凌厉,威力惊人,剑身闪着寒光,他步伐轻稳、移步于屠苏身前,剑刃划过黑影,不见血流,稍顿,黑影直挺挺的倒地。
满室杀戮,此剑为终结,柳南烛一身蓝衣,护在屠苏身前,蓝色发带将青丝缠绕,挽束高垂,他眉头深锁,如清风徐引,肃清一片,宛如千百年前仙风道骨的天墉城首席弟子。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执起剑来,更不知自己为何会用剑,只是刚才看着屠苏满身杀气之时,耳边响起不知是何年月、更不知是何人之间的对话“师兄,我们为何学剑?”“学剑,是为保护身边之人。”
学剑是为了保护身边之人,这话是自己说的吗?陵越思索,而柳濡司见陵越剑招凌厉,竟丝毫没有开心之意,而是面色沉重,隐忧外显。
“孙御史,你敢在我的地盘动手!”柳濡司针对始作俑者,忍无可忍,将军府的众护卫,包围了孙御史,就在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际,“还请将军息怒。”闻声,只见一女子端庄淑慧,楚楚娇柔,着一身月牙白的浅色衣,娉婷而来,“将军,我爹只是因我之事,才怒火中烧,做出这等事来。”来人竟是御史千金孙月言。见到女儿的孙御史竟变得更加激动,“柳濡司,我要灭了你全家,你们都不得好死。”御史一改往日常态,不顾及朝堂局势,做出这种大乱阵脚的事情,此番更是如此口出恶言。“爹!”孙月言声音柔美阻止孙御史,这声爹叫的凄厉,她咬着嘴唇,伤心悲戚“昨夜我被采花贼下了药,柳二公子只是为了救我,才、才……你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迁怒柳将军全家。”五雷轰顶莫过如此,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说出这种话来,是多么残忍。柳濡司一听是兰生惹出这种损人清白的事情来,顿时大气,派下人将兰生唤来,只见兰生还不明所以的身后跟着和丞相一起观礼而来的相府千金襄铃,小姑娘天真烂漫拉着他说着俏皮话。“混账东西!”柳濡司大骂,兰生一见孙月言,平日话唠的嘴巴,也顿时说不出话来,昨夜他男扮女装只是想帮助衙门破了近日皇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大案,没想,没想……他也中了药,和孙月言互相救上一命,情理之中不是吗?柳濡司看兰生的表情便知此事不虚,“这个月挑个好日子,你与孙家小姐完婚。”柳濡司此话一出,御史脸色变化,仍在场的几位权贵也是变了脸色,将军与御史两家结亲,看来原本丞相、将军、御史分庭抗衡的局势会有大变,丞相若受双方牵制,势必只能依靠于天子。“凭什么,兰生哥哥要娶她?不就是被采了嘛?我也被兰生哥哥采了,兰生哥哥应该娶我!”襄铃嘟起了小嘴巴。兰生一听,否认不得,他可没有乱采啊!觉得剪不清理还乱。“襄铃,你给我过来!”女大不中留,这个娇惯的傻丫头,丞相不由动怒。“我不,襄铃要和兰生哥哥在一起。”襄铃不依不挠,乐呵呵的拉着兰生的手臂。这时红玉不知在柳濡司耳边说了些什么,柳如斯叹了口气“兰生,挑个吉日,两个一并娶进门。”
兰生一听,急了!“爹!我还小!我不要成亲,我大哥还没娶亲呢,怎能轮到我?”兰生毕竟年少,不是说他不喜欢这两位女子,而是他从来没想过成婚的事,更别提娶两个!他每天嬉嬉闹闹,游手好闲,还像个孩子一样没个正性。
不想,此时陵越做了一件事,立时让兰生无话可说,他拉住了屠苏,跪在柳濡司面前,“南烛自知不孝,让爹操尽了心,今日,南烛成人,准备远行,临别之前,请爹受南烛三拜。”闻言,柳濡司有些昏厥后退了一步,二十年的小心翼翼,不让他执剑习武,最后还是应了那个道士的话,只是他深种的不是仙根,而是宿世的情缘,他终是留不住他。陵越对柳濡司叩了一首,用力到震起地上的浮尘“不孝子南烛,此生不能金枪铁骑,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实为不孝之一。”接着,陵越再叩首,额角变得青黑“不孝子南烛今日让出继承权于兰生,以后不守祖宗基业,将重担压于幼弟一身,实为不孝之二。”最后第三次叩首,额上已渗出血来,“不孝子南烛此生只愿娶一人,不能传宗接代,继承香火,不孝有三,此为最大。”他抬起头来,“屠苏,你也给爹磕三个头。”屠苏看了陵越眼中的坚定,没有迟疑,也给柳濡司叩了三头。
陵越与屠苏站起身来,陵越在成人礼备下的两只黄铜三脚樽中倒下酒水,成人酒即为成婚酒,他与屠苏交杯饮下。他们注视对方,无视旁人,相携走出门外。秋日的阳光,醉人的金黄,将黑发染成暖心的栗黄。
“我们去哪?”
“我带你踏遍万里河山可好?”
他与他相视一笑,滚滚红尘,万里河山已变,不变的唯有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壶臭酒
那一壶臭酒
万里河山,晴雪早已踏遍,在幽都灵女无止尽的寿命中,她为寻找起死回生之法,九百多年间,寻遍了天涯海角,看过山峰无棱,沧海桑田。听过悲欢离歌,遗世绝唱。而经历千帆过尽的她,也早已不是当年活泼烂漫的少女,时光荏苒,将她雕琢成一位睿智沉静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执着去寻找了九百多年,也许只为当日屠苏魂散之际,她未曾问完的一句话,“若有来生……”
她想问屠苏,若有来生,没遇见陵越,他是否会爱上自己?
她踏遍万里河山,见过东海的鲛人,南山的寿仙猴,西岛的精灵,北极的雪狐妖,最终机缘巧合,在榣山遇到上古神兽重明鸟,神鸟飞翔于晴空之上,金色的羽毛发出红灿若日的光芒,如民间吉兆、有凤来仪传来喜讯,在灼目的光芒中,它化为人形,仙资绰约,高贵荣华。晴雪问及起死回生之法,他不多做言语,竟带她前往久别的桃花谷。此去经年,桃花谷依然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曾记否那日阳光灿烂、和风拂面,陵越,屠苏,少恭,千殇,兰生,襄铃皆聚集于此,坐于花海,谈天说地,忘记忧愁,漫天的桃花瓣扬扬洒洒飘落,落在每个人的发上、肩上、背上、也落在每个人的心上,离别之时,遥想他年再聚首于此的场景,不知他年却成为绝期。
重明寻得桃花谷的一个封闭的山洞,解开洞门的红色封印,与晴雪进入其中。洞中有一人沉睡于此,说是活人却也不是,一身死气残败,身上的衣服腐朽破落,勉强看出袖摆是紫色,尘色的头发分不清是尘埃还是原本的发色就是如此,凌乱于地。说他是死人也仍不是,此人双手白皙,隐于紫色的袖,指甲浅浅的颜色是新生的桃花色泽。他的脸上戴着紫火纹案面具,精致如新,重明走上前去,细微的动静,这面具便风化为沙,露出一张脸来,右边的脸颊嫩白透着淡淡的粉,左边却是黑色的蛊虫在上蠕动,吞吃了柔嫩的血肉,眼窟窿露出白骨,阴森可怖,如此一定是死了。
“他因何死于此处?”晴雪环顾这个四周不透风的洞穴。
“他设计杀死了自己。”重明看着晴雪不可置信的神情,不急不慢,语气舒缓的诉说着因由,“此人是炙炎门第十二代掌门人,魔修门派的修炼功法向来霸道,他在魔功突破第九层,需要断情绝爱的阶段,竟动了真情,与所爱之人成了婚,导致走火入魔,命不久矣之际,设计了一场假装无情无爱的独角戏,将他的夫君逼成了断情绝爱的疯魔之人,如此他的夫君心无情爱,凭着极高的天赋,成为千百年来修成魔功的第一人,成为仙者预言振兴魔修之道的第一人,而他是不能亲眼所见了,躺在这里,也不算死透,魂魄存于腐朽之身,夙愿太深,数百年来,解脱不了,入不得轮回。”重明的故事说完,话口一转,说出与晴雪来到此地的真正目的“我带你来此地,是因此人是妖兽辟邪的转世化身,辟邪之骨,可塑造躯体,承载所有魂魄,包括荒魂,可使屠苏还生。”
晴雪也曾听说过辟邪之骨,她自然想得到此骨,但妖兽辟邪早无踪迹,无处可寻。据说辟邪死后感风成灰,所以只能在它活着的时候生取其骨,或是让它心甘情愿交付。只是、“我如何教他心甘情愿交付身骨?”晴雪向重明提出疑问。“你若是为救屠苏,他自当心甘情愿。”重明不由分说,近身上前,俯下身来,伸手扣住那张左脸的骷髅骨里,用力一震,骨血分离的声音,他用法术将此具身骨幻小,交于晴雪,随着血肉分离,这具身体很快感风成灰,此人魂魄飘荡而出,无处附身,徘徊于山洞之中,重明将魂魄收于一宝瓶中。
“他与屠苏是何关系,为何心甘情愿相救?”晴雪将辟邪之骨收于怀中,有着不解。重明拿出一璀璨夺目的宝物,将晴雪带入过往的幻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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