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运河与长江交汇于扬州,此地乃是南北漕运的咽喉,堪称本朝最繁华富庶之地。扬州以盐、茶、珠宝闻名于世,是各地商贾汇聚之地,不但本国的南北客商,便是海外商人也屡见不鲜。
宇文煦也不知道从哪找的快船,一夜无话至天将明时,便已经能见到扬州的码头。到岸时,两个小的都已经睡了,贾赦也不让人叫他们,命人将他们背了下来。
码头早有人在候着,一见他们这一行便赶紧迎了上来见礼,“小人给爷们请安。爷们一路上辛苦了,落脚的地方已经备好,爷们快请上车。”说着便有几辆马车上前,看上去倒普普通通。
赦大老爷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了,意味深长地睨了宇文煦一眼,闷不吭声地抱着儿子上了马车。马车从外面看去不起眼,里面却十分宽敞舒适,处处透着精巧心思。
“王爷,您这是早有预谋啊。房子、车子都是准备好的,您的爪子伸得这么长,就不怕被剁?”两个少年被并排放在车里,贾赦为他们掖了掖被角,然后揣着胳膊轻声问道。
“被谁剁?爷不过是为了寻花问柳,贪个便宜而已。”宇文煦死不承认,一脸无辜地道:“恩侯你就是想得太多,看看这脸都开始着急长了,再操心下去啊,就成小老头儿了。”
贾赦眯起桃花眼,狠狠捏了捏拳头,然后猛地朝宇文煦扑过去,两只手登时就把住他的脸。手里的俊脸被他扳过来掰过去的打量了半晌,为了看得清楚,脸都恨不得贴上去。
眼睛没看出破绽,大老爷又不甘心地伸出几根修长的手指,在宇文煦耳后、下巴、脖颈处又抠又挠。这货一定是皇帝老儿假扮的,一定是!
“你做什么?”略嫌沙哑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腰间猛地被人勒紧,一只作怪的手也被人握住。赦大老爷眨巴眨巴眼,忽然发现自己的姿势有点不对——他居然面对面跨坐在这货的腿上!!!
大老爷霍地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的、气的还是恼的,旋即就尴尬得不行。似乎……他处于如今的境地,乃是自己作的,咋办?挣扎啊!
“恩侯这么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朕心甚悦啊。”宇文煦,呃……现在应该叫宇文熙才对,他轻易地镇压住身上挣扎的人,与他额头相抵道:“朕就知道,不管朕变成什么样子,恩侯都能认出朕来。这就是,心有灵犀啊。”
屁!大老爷脸红得发紫,被皇帝老儿喷在面上的气息弄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努力瞪大自己氤氲的桃花眼,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愤怒值。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皇帝老儿就差跟他嘴对嘴了,一张嘴就容易啃上去啊啊啊!
老子就知道,皇帝老儿对老子心怀不轨!但是,虽然老子风华正茂,俊美非凡,气质天成,风度逼人,但是,老子真的没打算把自己送入狼口啊。
这么长时间,终于过了一把手瘾,宇文熙也觉得自己怪可怜的,索性抱着贾赦不放手了。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要用眼神杀死对方,但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当是两人情深互许了呢。
大老爷到底没有皇帝老儿的脸皮厚啊,崩溃地转移视线。老子明明只是想揭露皇帝老儿的真面目的,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人间还有没有公理在了?!老天睁没睁眼啊?!
“放手啊!”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家琏儿动了动,赦大老爷愤愤地踩了皇帝老儿一脚,咬着牙低吼道。要是让儿子看见了自己这狼狈的姿态,老子就不要活了,投瘦西湖去。
宇文熙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但也不想这样轻易放过。只见他眉峰一挑,对着贾赦的嘴唇就吻下去,虽然只是一触即止,却也算打上了个记号。
被狼啃了!赦大老爷陷入呆滞之中,连被皇帝老儿放开也没反应。他的脑海中,循环往复回荡着的,就只有那四个字,也只剩下那四个字……
“爹,咱们到扬州了么?”贾小琏打着哈欠坐起来揉眼发癔症,瓮声瓮气地问他爹。等了半晌却没听见动静,定睛去瞧的时候才发现,他家老爹傻呆呆地坐在那儿,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都不知道。好丢脸,怎么办?
“早就到扬州了,等会儿先休整一二,然后再带你们好好逛逛这扬州城。”宇文熙给贾琏递了件衣裳,见旁边的小四儿也睁开眼,也给他递了一件,同时递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这个四儿子啊,从襁褓时起就是宠辱不惊的,整日里瘫着一张脸,连哭都没哭过几回。最初,他认为这孩子是个脑瘫,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小四儿的反应很灵敏。后来,他又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个胎穿,但经过印证了并不是,这就是个原装熊孩子。
最后,他只好认为小四儿面部神经有缺陷,这属于先天不足,是他这个当爹的对不起娃呀。但前阵子他发现他又错了,这熊孩子居然是会笑的!那……他为什么没在他爹面前笑过?熊孩子!
宇文小四儿被他爹瞧得身子一僵,接着就恢复了正常。不就是听了一点小秘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有小秘密,大不了到时候说给他爹听当做交换好了。
及至马车停下,只听外面人道:“爷,已经到地方了。”
宇文熙一掀车帘,率先下了车来,又伸手把两个小的接下来,就剩下赦大老爷仍旧呆呆地坐着。他一时忍俊不禁,呵呵轻笑起来,“恩侯,还不下车,可要兄弟帮忙?”
说着手上一拉,将贾赦半个身子都拽歪了。大老爷这是才似惊醒一般,触电一样甩开他手。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地吼一声,“用不着!”然后就利索地蹦下马车,头也不回地冲向一处宅院。
迎接的下人呆了一下,才慌忙叫道:“赦爷,不是那一处,咱们家在这边……”这位爷也太过……他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赦大老爷听见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还能不能更丢脸了?!都是皇帝老儿害得,老子跟他不共戴天啊啊啊啊啊!
背对着众人调整好面部表情,向着宇文小四儿看齐,全当自己没听到身后的窃笑……赦大老爷瘫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向着下人指的方向而去,连他家琏儿都顾不上了。
当此时,他需要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再找一个利落点的死法,先去死一死再说。
“还不快给恩侯带路,如此没有颜色,罚你一个月俸禄。”宇文熙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瞪了瞪那下人斥道:“恩侯没来过这儿,还不赶紧跟上,再把他走丢了。”
他爹是专程来扬州丢人的么?!
贾小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爹表演,好半晌才捂着额头呻.吟一声。他知道老爹有时候会不靠谱儿,可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来了扬州,太过兴.奋?
下意识地瞥了面瘫四一眼,他发誓他从这货脸上看到了笑意,他发誓!被这货看笑话了,贾小琏冷哼一声,揪住面瘫四的衣领,狠狠道:“不准笑我爹,不然让你爹罚你宫斗实践。”
宇文小四儿淡定地掰开衣领上的手指,当成自己的攥在手里,扭头就走。贾小琏气结,又怕丢人丢在外面,鼓着腮帮子跟了上去。
这是一处五进五出的大宅,前后俱带着花园,走的是江南园林风格,身临其境如在画中。
不过赦大老爷此时没兴致观赏,一被领到住处,便栓了房门、窗户,将自己闷到被子里。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啊,先是被皇帝老儿那样欺负,后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走错门,老子不要活了!呜……不知道用裤腰带能不能吊死。
“你们回去休整一二,早饭等会儿给你们送到房里,就不在一起吃了。若是不累的话,就在这宅子里逛逛。中午的时候,咱们再去常常地道的淮扬菜。”宇文熙拍拍两个小的,命人把他们照顾好。
他自己拎了个硕大的食盒,去了贾赦的住处,站在门前敲门,“恩侯,我拿了些吃的给你,快些开门。”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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