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啊?”她站起身,“就是这样。”
我呆坐在那里看着她走开。
一晃就是半个月。
月初我在学校考完期末考试的全部科目,就收拾细软准备回家过年了。前年这段时间生意红火,我几乎天天都在店里帮忙,有一次还在店里偶遇了路过的学长童佑茗,说是来这边见老同学,我便留他小坐片刻,喝了杯我做的丝袜奶茶。
“司峻没跟你一块儿啊。”我问他。
“没有。”他摇摇头,低头咬住吸管,眼睛下方看得见两个漂亮的卧蚕,“跟他一个朋友忙去了。”
我心说准是被我们家宫叔叔拐走了。这罪过可大了。
每逢年底宫隽夜都会忙于处理他的各种生意,他跟我说这叫多事之冬。我现在放假,离得近找他也方便,有时他还会装模做样的来店里喝杯咖啡,夏皆对他的印象比几年前有所改观,拿他当普通朋友。
先前的事儿都被我们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小年前两天我看她脸色不对劲,夜里常睡不踏实,白天精神萎靡,偶尔面色焦虑地盯着日历。我不想老是疑神疑鬼,几度追问又被搪塞。
她终于还是选择对我开口:
“我……好像……怀孕了。”
第114章
大年二十八那天,我和她冒着凄冷的冬雨去了市里专门的妇幼保健医院,做全面的、系统的身体检查。
医院我挑了很久,咨询打听好几天,最后选择了以权威著称的老牌医院,医资力量强,查体看病什么的会靠谱些。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候,我们把咖啡店门面关了,通知顾客初四过后再开业;工作停置,时间充裕,一切都进行得谨慎而保密,我想什么事情在她面前都算不上要紧。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现实。
到了这种日子医院里的人依然不减,大厅里的白炽灯管泛着经年日久的黄色,人群的浊气和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让我觉得胸闷。走路稍不留神就要碰到老幼妇孺,多数是丈夫带着妻子来做产检的,偶有一个在借过时无恶意的打量我。我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在场显得尤为突兀,画风清奇。
我让夏皆去休息区坐着等,我替她去挂号窗口排队,身前是几对夫妻,一个高壮的男人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妻子,或者说准妈妈,小心地用手护住她突出的腹部以免磕碰。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夏皆。
医院大门内进进出出的人几次隔断我的视线,我看着那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坐在那里,她两边的座位上没有人,看上去孤零零的,手里搦着一条试孕纸——这是她前天自测的结果,从家里来时就在手心搦了一路。
直到从诊室里出来才被她扔了,随手一甩,丢在医院走廊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嗯,怀孕了。”
她低头看着我,漆黑的头发从腮边垂下来。
由于有些体检项目需要男性避嫌,后来便换我坐在走廊里等她,在她拿着化验单去做各项检查时,我一直在犹豫如何开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周靖阳。
该说是无巧不成书吗。
她把我从长凳上拽起来,让我踉跄地跟在她后面。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撑开伞,走进屋外阴冷稠密的雨中,摸出上衣口袋里的半包烟,留恋地凝视了片刻,又一次掷向垃圾桶。
“生下来啊。”
夏皆今年三十四岁了,是名副其实的高龄产妇,照医生的意思,这个年纪怀孕就已冒着伤害身体的风险,如果还勉强去做流产,恐怕这辈子都会丧失生育能力。
更何况在她肚子里的是一条命,没人能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正如这个孩子在降生前,谁都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我认为这件事得当面谈。
“怀孕了。”
年三十上午,我跑去宫隽夜的地盘上找他,在那家金玉其外的典当行里,把他和周靖阳叫到一条沙发上坐好,顺着茶几递去了夏皆的化验单。
“你的。”
房间里一时死寂无声,连周靖阳的呼吸都快听不见了,他坐的时候神情凝重,肩背挺直,脖子是脖子腰是腰的,反观宫隽夜这个位高权重欠教育的头头,已经四脚朝天地笑成了魔怔:“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啊老周!一发就中!”
我在桌子下面卯足力气踢了他一脚。虽然有点心疼那双价格四位数的手工皮鞋。这个败家老爷们儿。
只一秒钟,他就像把刚才那张脸扒下来扔了似的,正襟危坐的喝了口茶,朗声道:“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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