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快活得要死的感觉重来。
我低头,看了看我爹。
我爹紧闭眼,卷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光洁的皮肤上若隐若现地投出两片月牙般的阴影。
我突然想,如果昨日被我抵在门板上的,不是陶大夫,而是我爹,那又将是如何一番光景?
首先我爹肯定不会像陶大夫那般聒噪。
其次我爹……我爹……应该会脸红。
我爹皮肤白,脸红的时候特别好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仔细端详我爹。
我爹昏迷不醒斜在我怀里,一深一浅地急促呼吸。
那一对匀薄的唇被先前的药渍浸润,此刻正泛着湿漉漉的水嫩光泽。
而那呼出的气儿扑上我的胸口,一阵又一阵,宛如轻羽拂过,挠得我莫名酥痒。
思绪突然汹涌,我情不自禁地闭眼低头,轻轻贴上了他柔软的唇。
9
我爹的唇,依旧是那样的香甜,就好像是……就好像是……集市上的酥糖。
每到赶集的日子,我爹会给我两枚铜板,让我一个人去集市上玩。
一枚铜板我给自己买满满一捧的酥糖,另一枚铜板我会给我爹买一小袋的茶叶。
我家没有钱买新茶,我爹自个儿也从来不提。
但我晓得我爹爱喝茶。
我只不晓得,我这种感觉是打哪里来的。
鸭子会游泳,老鼠会打洞。我好像,天生就晓得他爱喝茶。
每次我给他带茶叶回来,他都会呆呆看我一会儿,然后轻声问我一句:“外面的花开得如何?”
十分的莫名其妙。
我只好胡乱答他。
“刚开。”“开得正盛。”“谢了不少。”“都谢完了。”“爹,冬天哪来的花呀?”……
我能感到我爹听完我回答眼神里头的失落。
不过他不会讲。他只是笑笑,道:“谢谢。”
我一直觉得我爹有心事。我想和他亲近,可他总是刻意离我很远。
我不明白。
我很想想明白,可我偏偏想不明白。
我很苦恼。
而此刻我贴着他柔软的唇,闻着他香甜的呼吸,头一回发觉,我和我爹,也可以如此之近。
我想一直和我爹在一起。
我爹说:“别去找他。”
我爹说:“这辈子我不求他。”
我不管这个“他”是不是陶大夫。反正我一定要去找陶大夫。
因为,我要他给我爹看病。
什么娶媳妇,什么陶大夫,我统统不要。
我只要我爹好好的,哪怕我给他买了茶叶他却问我花开得如何,哪怕我捣蛋了他会生气罚我跪院子里。
于是我从我爹的唇上移开,将他紧紧抱起,转身就往陶大夫的住处奔了过去。
陶大夫正坐在外屋,摊了张纸瞧得出神,见我闯进来,忙不迭地把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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