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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阉党

(十六)

这一日，绍民终于到了离别快三个月的京城，便顾不得歇息，直接赶往紫禁城的公主府。刚踏进公主府的大门，就和杏儿撞了个满怀。绍民赶忙扶住她道：“杏儿，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张？”杏儿定了定神，抬起头发现是驸马，便顾不上和她说话，转身跑了进去，边跑边喊道：“公主，驸马回来了。”绍民也急忙跟了进去，进去一看，发现天香傻楞楞的站在当地，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于是他便走到她跟前道：“公主，我回来了。”谁知天香却抬手狠狠的打了绍民一记耳光。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绍民丝毫没有准备。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生疼，头脑发蒙，呆楞在那里说不出话。天香打完绍民后，随即扑进绍民怀里放声大哭，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双眼中涌出。边哭边声嘶力竭的喊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死在外面干净。父皇驾崩了，太子老兄也不理我，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伤心，流了多少眼泪吗？冯绍民你这个不守诺言的混蛋。”绍民呆站在那里，倾听着天香的哭诉，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深深的刺通的他的心。

看着怀中痛哭的公主，绍民不禁用双臂将她拦在怀中。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永远陪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再不让你伤心流泪了。”杏儿和桃儿见此情景，识趣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天香哭够了，慢慢抬起布满泪水的脸，抽泣着道：“你刚才说永远陪在我身边，守着我，护着我。是真的吗？”绍民捧起她的脸，轻轻的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是真的，我发誓，我要是口不应心，天……”“别说了，我信你。”天香连忙捂住他的嘴道。

绍民笑道：“那就是原谅我了。”“嗯”天香应道。这时天香才发现，绍民白净的脸上印着自己的五个红红的手指印。于是伸出手抚着，心疼的说：“疼吗？”绍民笑道：“不知道，要不然公主你自己打一巴掌试试。”“嗤”的一声，天香破涕为笑，娇嗔道：“一回来就拿我开心，看来打的还是不疼，接着打。”说罢就举起手臂，作势要打。绍民抓住她打来的手笑道：“公主打人这么有力气，看来伤是全好了。”

天香高兴的转了一个圈道：“是呀！我听你的话，每天都按时吃药，早就好了。你这个有用的还真管用。”绍民叹了口气道：“唉，伤是好了，可惜又得了不治之症。”天香闻听此言，瞪大了眼睛惊奇的道：“什么不治之症呀，有救吗？”绍民笑道：“没救了，公主病晚期呀！”天香楞了一下，突然反映过来道：“好呀，你敢取笑本公主。”说罢伸出手，使劲在绍民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疼的绍民‘哎哟’一声道：“哎哟呵，你想谋杀亲夫呀！”

天香大笑道：“死了活该。”绍民微笑着看着她，伸出手拉住她娇嫩的小手道：“好了，不跟你闹了，公主刚才说太子不理你是怎么回事呀！来，快坐下跟我说说。”天香见他竟然主动和自己这般亲近，心下虽然奇怪，但更多的是欣喜。便情不自禁的想跟他撒撒娇，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外边的杏儿喊道：“启禀公主、驸马，李大人偕夫人前来给驸马爷道谢，张大人也来了。”

（十七）

天香一听，心里这叫一个气呀！心想：乌鸦嘴和张大哥的消息也真够灵通，驸马前脚刚踏进我公主府的大门，后脚他们就追来了。想说说贴心话都没个安静。想到此处，天香便没好气的道：“不见，不见，让他们明天再来。”可是绍民却道：“哦，请他们进来吧！”天香及道：“你怎么回事呀，人家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想跟你好好说说话！”绍民哄道：“公主莫生气，咱们以后来日方长，人家既然来了，怎么好意思拒之门外，再说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公主‘哼’了一声，只说了一句：“你老是有理。”就嘟起嘴巴，不说话了。 绍民笑了笑，站起来打开了门。看见张绍民他们站在院子里，便抱拳道：“李兄，张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快请里面坐。”李兆庭一见绍民果然回来了，便感叹道：“哎呀，冯兄，你跑到那里去了，让我和张兄好等。”张绍民也跟着道：“是呀，你不在的时候，朝廷上下是乌烟瘴气的。”绍民道：“好了，三位到屋里坐下，咱们慢慢谈。”于是几人来到了屋中，给公主行礼，天香心里有气，没有理他们。弄的他们十分尴尬，绍民打起了圆场道：“张兄、李兄的消息真是灵通的紧，我前脚刚到，你们后脚就来了，莫非派人监视我不成。”

张绍民笑道：“冯兄，真是聪明，我派人天天在城门口守着，只要你一回来，他们就马上向我报告了，我和李兄着就来了。”绍民道：“多谢二位兄台挂怀，绍民感激不尽。”这时李兆庭突然发现，冯绍民脸上有五个手指印，当下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于是便取笑道：“哎呀，冯兄，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呀！”张绍民也附和着。这时公主偷瞄着绍民，想看他怎么说。绍民捂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没什么，只是绍民的脸一不留神碰到了公主的手上。”众人窃笑，公主也暗笑，心想：这个驸马连挨打都说的这么文雅，真是佩服他到家了。

（十八）

绍民清了清嗓子，随即正色道：“不知二位兄台这么着急找我有何要事呀？”不等李兆庭说话，刘倩抢着道：“我是来多谢驸马相救之恩的，驸马长途跋涉、不远万里带我寻医，真是感激不尽。”绍民忙道：“嫂子过誉了，绍民只不过略尽绵力，救你的也不是我，再说绍民还要多谢嫂子替我挡了一掌呢！”李兆庭接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冯兄。”刘倩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驸马爷，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个救我性命的冰蟾呀！救我用了一只，还有一只，老婆婆说送你了。”众人皆附和道：“对，如此神物，让我们也开开眼吧！”

绍民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放在桌上道：“各位请看。”众人围拢过来，连半天不说话的天香，听说有好玩儿的东西，也迫不及待的凑上来看新鲜。只见盒中果然趴着一只小巧蟾蜍，全身晶莹剔透，都能清晰的看到内脏，只有两只眼睛是朱红色的，像两只红宝石似的镶在水晶般的身体上，真是可爱的紧。众人看罢，纷纷称奇。天香更是捧在手心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绍民见状便道：“公主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天香喜道：“真的吗？”绍民含笑点头道：“真的，不过你可要好好保管，别弄丢了。”天香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喜滋滋的揣在了怀里。

绍民转向张绍民道：“张兄那你什么事了。”张绍民道：“你走后的第二天，皇上就驾崩了。现在正是国丧，太子虽未登基，但也是早晚的事，待三天后皇上下葬之时，就是太子登基之日。”绍民忙道：“我还未去见过太子呢！”李兆庭道：“别去，去了你也见不到。”绍民奇道：“那是为何？”张绍民无奈的道：“太子身边有个太监，叫魏忠贤。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了，他就得了势，任何人见太子都要通过他，我每次要见太子，都被他以种种借口挡了回来。”天香也气愤的插嘴道：“还有那个姓客的老贼婆，仗着太子老兄小时候喝了他几口奶吗，竟敢连本公主的驾也挡，我看他们是要造反了。”

绍民道：“那魏忠贤到底何许人也，竟能一手遮天。”张绍民道：“我查过了，这魏忠贤原来就是一个市井流氓，而且已经娶妻生女，原名叫魏四。因为跟别人打赌输了，才自己净了身，进了宫当了太监。当年是万历年间，也就是太子的爷爷在位时，魏四刚进宫时是22岁，进宫后改叫李进忠。十几年来也没什么出息，只不过是个底层刷马桶，倒夜香的小太监。”

张绍民喝了口茶接着道：“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派去伺候当时的太子妃的膳食，也就是刚刚故去的皇上的皇后，恰好太子妃刚生了现在的太子。由于李进忠对小皇孙照顾的无微不至，简直就是情同父子。所以太子妃恩赐他姓回本姓，又改成了魏进忠。从此现在的太子也离不开他了，简直是言听计从，十分依赖。还有乳母客氏也是被现在的太子视做亲母。如今太子即将登基，魏进忠嫌‘进忠’二字不雅，又改成了魏忠贤，取既忠且贤之意。于是魏忠贤与客氏狼狈为奸，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整个朝廷搞的乌烟瘴气，冯兄，你回来就好了，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魏阉。”

冯绍民听罢，沉思半晌后，便幽幽的道：“只要太子不玩物丧志，朝廷还有忠臣。二位鼎力相助的话，就凭我得此宝剑。我就有信心，力挽狂澜。大明就还有中兴的希望。”李兆庭好奇的道：“什么宝剑？”绍民从背后摘下包袱，打开包布，从里面拿出一柄宝剑，递给张绍民道：“张兄，你博学多闻，一定认得此剑吧？”张绍民接过宝剑，褪去剑鞘，仔细观看。不一会儿，握剑的双手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激动的道：“这……这，确实是一把好剑，看来我大明还有鼎盛的希望。”

天香在一旁听着，不以为然的道：“张大哥，你也太夸张了吧！一把破剑，怎么能和我大明的国运扯上关系，你想要什么样的宝剑，本公主送你几把就是。”张绍民笑道：“哎哟，公主，这可不是什么烂剑，这可比皇宫里的任何一件宝物都值钱，不、不、不，不能用钱来衡量，那就玷污了这把神兵了。”天香不屑一顾的道：“我不信，你倒说说，它宝贝到什么地方了。”张绍民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此剑名叫‘湛卢’，是战国时期的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的上古神兵。”

公主道：“‘湛卢’，好奇怪的名字。”张绍民接着道：“关于湛卢剑，还有一个典故呢！”

天香一听有故事听，马上来了精神，高兴的说：“什么典故，快讲讲。”张绍民道：“湛卢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湛卢：湛湛然而黑色也。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它就像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欧冶子铸成此剑时，不禁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所谓仁者无敌。湛卢剑是一把仁道之剑。所以臣说大明还是有希望重现太祖时的盛世的。” （十九）

天香感叹道：“哦，那真是把好剑呀！哎，有用的，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绍民听公主问起，就把自己密室拜师、练剑的经过讲了一遍。李兆庭听罢，便半开玩笑的说道：“哎呀，冯兄，怎么好事全让你一个人给赶上了，什么时候也让我赶上一回呀！”绍民笑道：“连刘倩嫂子这么好的女子都让你给赶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句话把李兆庭和刘倩羞个大红脸，李兆庭忙道：“是、是、是，满意，满意。”绍民看他们的样子，心中只觉一块石头落了地，自己可以无所牵挂的慢慢适应天香了。

张绍民忙解围道：“哎呀，我说了大半天了，还没吃中午饭，公主能不能赏臣顿饭吃呀！”天香‘哼’了一声道：“想吃饭不难，再说个故事听。”张绍民道：“臣饿着肚子，没力气讲呀！以后让驸马爷给你讲吧！他墨水比我多。”又转向绍民道：“公主不管饭，驸马爷你请吧！”冯绍民笑道：“原来张兄来看我是假，打绍民的‘秋风’是真。好，一顿饭绍民还请的起，二位兄台、嫂子，走，到我家吃饭去。”

说罢，便向天香道：“公主，国丧期间，绍民就不过来了。告辞！”天香叫住他道：“我明白，你回去把孝服换上。”说着接过杏儿递过来的孝服，交到了绍民手上。绍民应了一声，便和张绍民他们离开了公主府。天香望着他的背影，呆呆发愣，暗自询问：他心中到底有没有我呀！（皇帝或妃嫔死了，全国举丧。此间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一律夫妻不能同房。明娼、暗窑，青楼、妓院一律关张。如有违反，决不轻饶。实在不近人情，皇家死了人，与老百姓有何相干。倒是给了我们的驸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二十）

东厂衙门里，魏忠贤翘着二郎腿，撇着嘴，坐在太师椅上。只见他悠闲的喝了一口茶，对一个正在给自己捶腿的太监，尖着嗓子道：“小路子，前个儿咱（za二声）家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呀？”那个太监赶忙回话道：“九千九百岁说的话，奴才每天都挂在嘴上、记在心里，奴才现在都作（zuo一声）下病了，奴才每天要是不把您老人家说的话，念上三、四十遍的，奴才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魏忠贤闻听，脸上乐开了花儿，大笑道：“嗯，行，算你猴崽子有心，咱家没白疼你一场。”那太监陪笑道：“呵呵，奴才谢您老人家夸奖，您就是奴才的亲爹，奴才今后一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魏忠贤尖声道：“别净捡咱家爱听的说，说说正事吧！咱家听说驸马爷回来了？”小路子道：“回九千九百岁的话，是回来了，您老人家可小心点儿，这位爷可不是善主儿，王公公和国师都是他扳道的。”一声低沉的‘哼’声，从魏忠贤的鼻中挤了出来，只听他微有怒意的道：“咱家不管他是什么马，落到了咱家手里，都得给咱家服服帖帖的。”小路子忙连声应道：“是、是、是，谁敢跟九千九百岁作对呀！奴才失言，该打。”

说着便左右开工的打起了自己的嘴巴。魏忠贤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只要冯绍民不和咱家作对，咱家也乐意和他相安无事，毕竟他是太子的妹夫，背后还有公主呢！”忽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趴在地道：“启禀九千岁，太子召见。”魏忠贤闻听，赶紧换了朝服，匆忙来到太子的寝宫。这时太子正在自己的寝宫里忙的热火朝天，现在他不光做木鸟了，桌椅板凳，卧床茶几，简直无所不做。魏忠贤小跑着窜进了寝宫，一看见太子，便五体投地的跪趴在地，口中称道：“小奴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不知为什么，看见魏忠贤就高兴。于是便道：“免了，忠贤快来看看我做的木椅子好不好看。”魏忠贤忙拍手道：“太子做的真好看，鲁班大师比您都要逊色几分，赶明个儿小奴拿到宫外去买，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太子一听，高兴的像个孩子，大喜道：“好呀，好主意，忠贤你想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等父皇一下葬，你就拿出去卖。”说罢伸了个懒腰道：“干了半天，还真累。”魏忠贤忙扶太子躺下，自己跪在床前，又是给太子揉肩，又是捶腿，又是捏脚。一副献媚的奴才像，显露无遗。 第四章 选后

（二十一）

三天后终于迎来了皇帝下葬的日子，全京城的老百姓人人头裹白布，腰系白带。文武百官更是披麻戴孝，全京城仿佛陷入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太子在魏忠贤的陪伴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群臣这才见到见到了，三个月未曾谋面的太子。太子的气色还不错，只不过面无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难过，只是在魏忠贤的指引下，机械的主持着丧礼的进行。经过近三个时辰，随着皇陵的最后一块封砖的砌实，明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终于结束了他荒诞的一生，长眠在了他豪华的陵墓下。

国丧完毕，朝臣们纷纷脱下孝衣，换上朝服，齐聚乾清宫太和殿，准备迎接太子的登基大典。大殿之上文官在东，武将在西，分站左右。太子身着隆重的大礼服，在魏忠贤的搀扶下。缓步步入大殿，走上玉阶，坐上了至高无上的龙椅。待太子坐稳，魏忠贤接过小太监递上的一个长盒。用钥匙打开锁头，从里面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宗，然后跨前一步，高举卷宗道：“先皇遗诏在此，百官跪听宣读。”只见百官在丞相冯绍民的带领下，齐刷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魏忠贤的脸上现出了得意的表情，随后他展开黄卷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龙体日衰，恐将不久于人世。朕观皇长子朱由校，秉性淳良，宅心仁厚，深肖朕躬。今特令皇长子朱由校，即皇帝位。改元天启，庙号熹宗。承朕之位，即朕大统，传朕德行，泽被苍生，钦此。”宣读完毕，群臣再次三呼万岁，朝拜新君。天启皇帝正色道：“众位爱卿，免礼平身。”群臣回道：“谢皇上。”随后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