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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还不简单,我从前面给你画高音符,从后面给你画低音的,怎么样,这么体贴的同学不多见吧?”说着还侧过脸来笑着对他眨了眨右边的眼睛,这就准备动手了。

他现在再回想起来,过了这么久,那个笑容在那样阴暗而让人昏昏欲睡的教室里,伴着教授干巴巴的讲课的声音,也依旧的鲜活而明亮,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和随后就低下头开始认真地给他画高音符号的神情,突如其来的变得似乎很近很近,将他满心的焦虑和不安都变成了甘之若饴。

而那天的讲座不一会儿也结束了,那一整本的乐谱自然没有画完,从座位上终于解放站起来的黄少天伸了个懒腰,颇有些遗憾地对喻文州说:“真可惜啊没画完,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快不认得高音符号了……”

喻文州拿回了那本乐谱打开看了看,前面的几页画的倒还中规中矩,到了后面,可能真的是画的太多都快不认得了,每一个都显得各有千秋——这里多歪了一下,那里少带了一笔,这么看下来只觉得那些高音符号姿态舒展,一个个的像是在做广播体操。

但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喻文州还是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少天,以后好好练琴,写曲谱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他闭上眼睛都还能回想起那天从教室走出去,铺天盖地一下子投映下来的灿烂阳光,一时间几乎都叫人睁不开眼,而黄少天当时那一副“喻文州我这么有爱的帮你写了这么多高音符号然后你还嫌弃它们不好看吗这简直太伤人了看我不打你”的表情也着实有趣得紧,他兀自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向琴房的窗外,却是灰蒙蒙的一片——这个城市的冬天天气经常不太好,阴霾和冷风,总是让人觉得心情低落的。

他随手在琴键上弹了一段旋律出来,却是那首参赛曲目的钢琴前奏,不能更熟悉的旋律几乎完全凭借着手指的肢体记忆就能流畅地演奏出来,那旋律优美而动听,可过了前奏最后那个休止符,却因没有应有的提琴接着演奏,而显得空落无比。

他原本并不是那么纠结的人,他生性沉稳,做事习惯谨言慎行,他虽然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却也不是固步自封的胆小之人,或许决定之前会思虑许久,但一旦是决定好的事,那就一直这样去做,不再回想,不去怀疑,更不会后悔。

但正是这样的行事方式,让他现在满脑子都像是充斥了一整个十三流交响乐团的演奏似的,杂乱无章,毫无头绪,这样的事又不能像别的一样,条条框框列出来好与不好来权衡,喻文州甚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他发现自己想的最多的不是黄少天会不会拒绝自己,两人以后万一连朋友都做不成这样常见并具有普遍性的问题,他想的最多的竟然全都是他这样做可能给黄少天的未来带来的种种不好的可能性——就好像他一开口对方铁定就会答应似的。

于是他在满脑子的十三流交响乐团的伴奏下,恨不得给自己写个告示牌挂在眼前,上书三个字:想太多。

但想归想,练习也还是得继续练,他把谱子放了回去,静了静心,继续练习。

而黄少天来的时候,这间琴房的门是半开的,这时候满楼道也没几个人,所以门开着也算不了什么。而他站在外面刚好能看到喻文州坐在钢琴前的一个侧面,他原本想直接推门进去,但刚好喻文州在弹琴,他便堪堪停住了步子,站在了门外。

这么久以来他听喻文州弹钢琴的次数并不比喻文州听他拉琴少多少,而其实作为作曲系的学生,喻文州平时并不经常演奏或者练习一些鸿篇巨制的大部头作品,而钢琴作品又着实浩如烟海,听了那么多却一直很少有重样的,今天这一首,虽然基本算是个耳熟能详的小品,他却也是第一次从喻文州这里听到。

这首曲子他小时候也练过,但可能因为他第一次练习的时候的记忆是在太鲜明,再往后的那么多年里,不管它如何全力地带入这首曲子应有的感情,他总是忘不了当时那个夏天时自己心里的躁动和烦闷,毕竟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什么是乐曲中该赋有的感情——他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作曲家要写这样的曲子送给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那时候他只觉得,这旋律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困了。

舒曼的童年情景组曲的第七首,梦幻曲,他练过很多次,听过无数个版本,对每一个音符每一个休止符都谙熟于心,但他却是第一次听到喻文州的演奏。

当年那被他形容为非常让人困的旋律,其实是非常温柔的,虽然被改编成了很多其他乐器的版本,但钢琴的演奏却与其他的版本都不同,它更轻缓,也更完整。而喻文州对琴键的碰触是那样的轻,就好像他是真的在编织一个真实却又并不真正存在的梦。

黄少天的那个角度,刚好看得到喻文州的神情,他并没有在看谱子,也没有注视着自己演奏的手,他的眼神落在没有焦点的地方,平日里总是带着些笑意的眼睛此时却有些冷,眼角眉梢就因此显出了些说不清的黯然来。

这是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喻文州。

平日里的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总都是带着温和的笑的,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焦急或者不安,连说话和最细微的表情里都总带着习以为常的笃定——哪怕他也曾写过蕴含着澎湃情绪,高亢激烈的乐曲,但他却从不会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一次也没有。

而现在这样的喻文州,确实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他眼睛里那点儿莫名的黯然,就好像他真的在回忆着些什么美好却已经过去很久的回忆,就好像他也真的曾经想去伸手挽留,但最后却还不过是一场空。

那一瞬间黄少天似乎回想起了自己拉这首曲子时候的不解和困惑——小时候的他不理解作曲家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首怀念童年的曲子来送给他的爱人,那些简单的和弦和短乐句虽然动听,但他却不能理解为何要这样——而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专业水平和鉴赏能力的提高,他即使不能完全认同,却也能够将标准答案写个七七八八,但现在,在那个轻缓却深沉的低音“do”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那样一个简单的音符伴着和弦,像是一下子就拓印在了他心上一般,缓慢却柔和地发着热。

他想,其实自己从前的困惑与不解实在再正常不过,因为这是一首写给大人的曲子,一个连童年都还没有过完,未来全都是将要拥有而却尚且未曾失去过什么的孩子,又怎么会懂这个中的感情呢?而可能在任何时候,不管是谁,对于无法拥有的东西,都是怀揣着这样一份珍惜却又想要挽留的心情的。而同样,对于那些已然逝去的美好过去,也都是想同未来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一点一滴慢慢分享的吧。

可是喻文州此时此刻又在想什么,他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弹着这样一首曲子,他却一时间不得而知了。

他等到喻文州的弹奏结束之后才推开门进去,而对方似乎还坐在琴凳上出神,并没有注意到他推门进来的脚步声,黄少天突然起了点玩心,他上来的时候在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买了罐热咖啡,这时候有点儿没忍住,就想趁他不注意偷偷地把还温热着的易拉罐往喻文州脸颊上贴过去,想吓他一跳,但他握着易拉罐的手刚要碰到喻文州的时候,却被抓了个正着。

于是反倒是黄少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喻文州轻轻扣着他的手指,中间隔着个热乎乎的易拉罐,稍微侧过了身来望着他,眼神又恢复了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意,他刚从外面过来,但因为手里一直拿着个热饮罐子,也不觉得特别冷,倒是喻文州,恐怕是在这里坐了很久,手指掌心都是一片凉意。

他想起刚才弹琴时他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些许失落和黯然,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

“你这是打算要吓我一跳吗少天?”喻文州问道,黄少天的手和那咖啡罐子都是暖的,但他也只是短短一握,随后就立刻松开,带着点好整以暇的笑看过去。

“哪有,我只是单纯地想来给你送瓶饮料顺便约你去吃饭没想到被你提前察觉了……”黄少天打定了主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说着把自己的琴盒靠在钢琴边,自己也在琴凳的另一边坐下,然后把那罐其实很无辜的咖啡递过去,“给你。”

喻文州道了谢就接过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琴房里安静异常,喻文州是想说的话有很多,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倒是想好了开场白,就一句简单的“少天,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可是然后呢?然后怎么办?他要怎么说才能把自己那些不知从何时起深埋在心底的情绪一一讲清楚说明白?要怎样才能让对方完全了解自己的意思?他这样做会对黄少天的未来有什么影响,是会让他变得更好或者恰恰相反?这些问题他每一个都想了很多遍,可是每一个,却都没有办法得出一个让自己全然满意的答案,有时候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大概感情这种事情和写曲子也是有些相像的——在你苦思冥想的时候,永远都找不到一个最满意的答案,或是一个最恰当的音符。

而黄少天虽然也是想说的话有很多,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于是在这样略显诡异的安静气氛下,黄少天的手机震动声音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震动的声音把两个人都拉回了现实世界里来,黄少天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是郑轩,皱了皱眉,郑轩一大早就被他们专业的老师抓过去帮忙改卷子,大提专业没他们人数多,所以想推脱的借口都没那么好找,于是他早早就出门了,现在打电话来是要干什么?黄少天警惕地想道,啊,该不会是他们人手不够,要带我一起去改卷子?不要啊,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古低音高音不是一家,坐在一起就会产生排斥的化学反应的吗?

但出于多年的室友情谊他还是接起了电话,他问道:“喂郑轩怎么啦你们卷子改完了没?找我什么事儿拉我去批卷子的话我可不去啊我昨天刚改完一个年级的乐理2现在再改我可吃不消——”

“你先消停会!不是改卷子……”郑轩似乎是在办公室外面压低了声音在讲话,他压着嗓子打断了黄少天那点儿狭隘的阴谋论,回答道,“我刚刚在办公室听老师们说了些事情,感觉应该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黄少天听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便正色问道。

“就是……就是上次你保研名额的那件事,唉,你不是……被刷下来了吗?然后好像其他院系也有这样的情况,我听我们班主任说,这样的每年都有,但是因为都是上边来打的招呼,老师们也不好做,往常如果不是太过分就这么着了,结果今年出岔子了……”郑轩站在办公室外面的拐角那里捂着话筒,低声说道,“上面好像期末的时候派了人来学校做例行检查,往年也没出什么问题,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查出来有个人的保研资料过不了审核阶段,所以连带着那么一查……你懂的吧?然后现在老师那边也都在说会不会这一次要来真的,名额什么的要重新选,好像已经开始重新下文件了,可能过几天就要通知了吧。我听着感觉和你有点关系就……哎总之要不你去问问魏老师?如果你还想继续留校的话……”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郑轩都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扛着他的琴跑了个马拉松似的,身心俱疲,他和黄少天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一直都是同校的同学,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好朋友,上次的事情他们作为旁观者都能觉出那其中得有多不甘多愤慨,更别提黄少天本人——他一直是他们中最出色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那一个,但也是唯一遇到了这样不公平待遇的一个。

那时候他不需要他们的安慰,而平时都住一个屋檐下,可能是太过于熟悉所以也真的就讲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宽慰的话来,可之前黄少天为了那个名额所付出的,他们也是一点不差的看在眼里,但真正结果出来的时候,却也都还是无能为力。

但现在他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道黄少天还愿不愿意继续留在学校,所以他这一通电话打得多少有点底气不足,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如果今天出门拽上宋晓或者徐景熙就好了,那样的话大概他们会比自己这语言组织的好上不少。

而让他更心焦的是电话那边居然沉默了,郑轩心里顿时像装进了一百个定音鼓似的哐当哐当就敲起来了——黄少!你平时那么能说这时候也不要忘了这个习惯呀!快说点什么不然就冷场了啊!不要显得我很八卦是在多管闲事一样好吗!快说点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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