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这两路人马不提,还余下一伙儿人却是上皇派去的暗卫,上皇派他们跟着璟轩,目的倒不是监视,而是上皇想着如今璟轩这个“盐政大人的唯一公子”身份只怕会惹来不少人的注意,可笑那两伙人只注意盯着璟轩,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自己也被上皇的暗卫给跟了一路,也让上皇顺藤摸瓜得知了桓译、水溶纷纷到了维扬的消息。
可上皇如今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江南盐弊之上了,他听过了暗卫的话,心中不由记挂起了魏臻与璟轩的关系,琢磨了半晌,可怜的老头子晚上睡不着了,一心想着明儿一早就把璟轩叫来问个仔细。
璟轩和魏臻倒是并不把今日被人跟了一路的事放在心上,睡了个饱足,第二日一早,余桦便来请了璟轩去见上皇,魏臻则与许文英、赵麟一道去了维扬的船坞一带。
上皇见了璟轩,先是让余桦把昨日暗卫回禀之事说与璟轩知道,没等璟轩说话,上皇先问道:“那桓译一心想着借市井流言加害于你,你可有什么章程?”
璟轩瞧着上皇一脸紧张的模样,略想了想便猜到了上皇的意思,不由得笑道:“倒也不算加害,我向来喜欢这些并不假,与魏臻,我也是真心实意想与他做个契兄弟,倒不是亵玩之流,他若想说,便让他说去,倒省了我一番的口舌。”
上皇一听不由得急了:“什么?契兄弟?你……”这可是他嫡亲的孙子,太子唯一的独苗,怎么就偏偏……
璟轩忙说道:“祖父疼我,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件事母亲也知道,她曾与我讲说,父亲一生唯缺‘自在’二字,她所愿不是我传宗接代延续血脉,而是活得自在,不要像父亲一般。母亲如此想,想必祖父也能有同感。”
难得璟轩脱口叫了上皇“祖父”二字,上皇先是激动了一下,随即便被璟轩的话带入了感伤之中,沉默了半晌,上皇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个子抽高、容貌也越发像个少年模样的孩子,最终妥协了。
“罢了罢了,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老头子……”
“祖父……”璟轩不待上皇说完,便上去拉住了上皇的手,“这世上旁人怎么讲我,我都不在乎,只要母亲、您和叔叔懂我,便够了。”
上皇看着面前这孩子露出了坚毅表情的脸,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站在东宫门口一脸无悔的太子,一时间眼睛不由得有些酸涩,摸了摸璟轩的头,上皇终是露出了一个笑意来:“好,好,好孩子。”
哄好了老小孩儿,璟轩把话题引回了盐务之上:“早听说朝堂上忠安王一系、四王八公一系与忠顺王一系三足鼎立,没想到他们这三系人物都插手了盐务,可见这盐政一事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我这边虽然有不少人,但都是水寨出身,把式是有的,却并不精于刺探消息,少不得要借祖父的暗卫一用。”
上皇自然无不应许,暗卫如今统归余桦所管,上皇便说道:“你只管和余桦说便是。”
璟轩点头应下,心里存着薛明义一事,待离开上皇此处,忙派人去叫薛蟠和五娘到镖局,与他二人说了此事。薛蟠一听说桓译想要派人暗害他爹、谋夺他家的产业,薛呆子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气得一蹦三尺高,颇有种现在就冲去找那桓译理论的架势,他这一犯浑,对方是王府世子什么的在他眼里也都成了狗屁了。
五娘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过小妮子比薛呆子有城府多了,按住暴跳如雷的未婚夫,问璟轩道:“不知道大公子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璟轩冷笑一声挑了挑眉:“他既然起了这贪念,咱们倒不放来个将计就计,叫他偷鸡不着蚀把米,只要这般……”
五娘听着连连点头,薛蟠听得直咂舌,心说:“娘诶,不愧是脸酸心狠的,难怪爹对他推崇备至,啧啧。”
他们这厢定了计策,五娘派了自己最得用的心腹,快马加鞭的赶回金陵去寻薛明义,好与他言明一切,说罢了这些,五娘略犹豫了一下,对璟轩说道:“大公子,还有一事,还要讨你的主意,是有关王家的事。”
☆、第八十七章
“王家?金陵王家么?”当初在行宫里,给甄家传递消息的就是王家王子腾,因为这事儿,王子腾这三年可不大得上面的青眼,原本礼部尚书告老,身为左侍郎的王子腾是最有可能上位的人选,可谁知这位子却被丁忧期满重新起复的原吏部侍郎给顶了,此人还偏偏是忠顺王一系的,正是四王八公一系的死对头,如今王子腾被新上司压得死死的,前程越发渺茫了。
“正是他家,说起来我那未来的婆婆也是出自王家,王家有个女孩儿,是薛蟠的表妹,与我颇有几分交情,如今嫁入了荣国府,做了大房的少奶奶。”五娘所说,正是王家小姐王熙凤。
这凤姐打小就和一般女孩子不同,总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自打暗中观了一回璟轩的言语,不由得大为触动,只觉得对方年纪虽然不大,所言却正对她的心思;待后来因为薛蟠的关系又结识了五娘,不由得引为知己,在闺阁之中就和五娘关系很好。
原本凭着王家的门第,王熙凤许婚倒不难寻到高门,不过世事难料,因为王子腾一事,王熙凤的婚事也被带累了,不少原本有意的人家也都不了了之,没了下文,最终是贾家二房王夫人在中间牵线,给王熙凤栓婚贾琏。
王家原本并不中意贾家,虽然贾家是荣国公之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也是以贾家为首,但那都是祖宗的爵位排的高低,如今史家依旧袭着侯爵、王子腾虽然如今仕途受挫好歹也还是礼部的左侍郎,那贾家荣宁二府满打满算除了世袭的爵位,就无一人在仕途上身居要职都是些虚衔吃俸禄罢了,只一个贾政,如今也不过是个工部的主事,六品小官,也不见升迁的苗头。
王熙凤如今许婚给只不过有个同知虚衔的贾琏,可算是低嫁了,王家心里面自然不痛快,但奈何形势如此,王夫人信中的意思也是想叫侄女进门帮衬,竟隐隐有王熙凤一进门就做贾家内宅当家人的暗示,王家想着四家联络有亲,除去贾家,竟也没有更合适的选择,最终也同意了。
王熙凤本人倒并不以为意,反倒很欣然。她原本就不甘心于后宅相夫教子,若真嫁入高门大户,揽权也是件难事,嫁进贾家算是低嫁了,还有亲姑姑为依仗,何乐而不为呢?
新婚燕尔,贾琏模样也俊俏,和王熙凤在一处也和金童玉女似得,凤姐儿心里面也满意,王夫人又放权,让她掌了荣国府内宅的大权,荣国府老封君贾母又恨喜欢王熙凤飒爽的性子,一时间这位凤丫头可算是志得意满,越发的开坏了。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王熙凤就发现,她接下来的这个管家大权,可是外面抹着蜜、内里却是苦的,原因无他,这贾府如今俨然是个空壳子,外面看着还是高门大宅,内里却是被掏空了。
贾家原本的产业都因为经营不善,还要府里贴钱,每年庄上的出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填亏空都嫌不够;不过这也并不能难倒王熙凤,她在闺阁之中就和五娘交好,对于生意经一道可不是雏儿,便一心想着重振贾家的产业来贴补家用。
哪想到那些铺面的管事都是贾家极有根基的下人,有荣国公那时就伺候着的老人的后辈,连贾母都对他们都另眼相看,王熙凤动不得;还有王夫人的陪房,为了这儿她这好姑姑也给她好一通没脸,她更是难动。
她那正经婆婆邢夫人更是个指望不上的,胆小又贪财,眼界浅还小心眼。这些事正让王熙凤无从下手呢,偏偏贾琏又犯了偷腥的毛病,把她的陪嫁丫头给偷了,更是触动了王熙凤的命门。
要按照王熙凤未出阁的脾气,那丫头就算是磕破了头也免不了被发卖的下场,不过自打见识过了五娘是如何收拢薛蟠的,王熙凤如今也不是吴下阿蒙了,她这表哥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么?就这样的蠢物都能被五娘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王熙凤可是打心里面佩服,她就不信,凭她的本事还收服不了一个贾琏了!
怒极之时,王熙凤反倒冷静了下来,思前想后,觉得在贾府孤立无援大为不妙,便寻了机会托人给五娘传了消息,希望她能帮忙一二。出于朋友之义,五娘自然是愿意的,但奈何王熙凤如今是贾家的媳妇,因为贾敏这层关系,五娘对于干涉贾家的事还是有些避讳的,因而便打算先问了璟轩的意思再做论断。
璟轩听罢点了点头,单看北静王府的水溶都亲自来扬州处理盐务一事,就知道每年这些私盐的暴利可没少进他们这些人的府邸,而身处同一派系,这贾家在银钱上却如此窘迫,究竟是没有捞到油水,还是王熙凤资历尚浅没能接触到这一部分倒也是值得推敲,不过却也不难看出,贾家背着国公府的名头,在派系里面的地位可并不妙。
“在京城开铺面,就商言商倒是不难,只是我也特为的打听过,公爹说京中的水太深,兴许哪家不起眼的铺面背后就有王府支撑,只怕不小心便要得罪了人,反倒不美,因而才叫我问大公子的意思。”五娘把担忧之处说了出来。
水太深呐……说白了就是拼靠山,璟轩想了想,他还真想不出还有谁比他的靠山更牢靠的了,不由笑道:“此事倒是大有可为,先弄出个章程出来,咱们再细说。”
璟轩应了下来,五娘大喜,给王熙凤回了消息,不几日凤姐得了准信儿,心里面算踏实了,心里面盘算一二,粉面上透出了一份凌厉来,眼下不动用嫁妆是不行了,就算是和五娘一道经营铺面,也少不得她要先拿出私房来。
不过这也值得,眼下首要的,是把这个家撑起来,她这个当家人的地位,是断断动摇不得的,稳固了地位,再图其他,那喜新厌旧的贾琏、仆大欺主、倚老卖老的家奴、还有那口蜜腹剑的墙头草,到时候统统走着瞧,早晚一起清算!对于好姑姑王夫人,因为这件事,王熙凤心里面也存了疑,之前自己这姑姑当家的时候,是靠什么撑着这份产业的呢?
就在京中王熙凤暗中查探王夫人的辛秘之时,桓译也迫不及待的迈出了第一步,将关于璟轩的流言蜚语传遍了维扬,一时间还真闹了个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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