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林如海的心情如何复杂,单说璟轩等人一离开盐政府,那周太监便收起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对着璟轩可是热络极了,笑道:“陛下一听说您被叫去了林家,立刻便派了我们来讨人,生怕您吃亏。”
身为上皇身边的首领太监四十余年,周太监可是亲身经历了上皇脾气的转变,自打这位林大公子出现后,上皇原本愈发喜怒无常的脾气终于来了个急转,这上皇的脾气变好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必整日战战兢兢的,因为周太监对璟轩,可是打心眼里的热络,这可是他们一干下人的“护身符”呐!
而此时上皇在镖局的后宅里正等得焦急,见了璟轩,把他拉过来上看下看,见他全然无事,这才放下了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囔了林如海两句:“赶明儿得给你讨个‘如朕亲临’的牌子戴
在身上,看那林如海敢不敢以下犯上!”
璟轩啼笑皆非的看着上皇越发老小孩儿的举动,心里面对他的“护短”却是熨帖极了,笑道:“您是关心则乱,凭他的本事,还动不了我。”
上皇笑眯眯的点头:“是极,你可是个小滑头。”
闲话了几句,璟轩这才正色说道:“如今那桓译吃了这个亏,只怕要狗急跳墙了,薛家那边还要准备完全才是,这一次,准叫他偷鸡不着蚀把米才是!”
算算日子,魏臻也应该准备好了。
☆、第八十九章
璟轩大抵是这世上最了解魏臻的人了,不管前世今生,璟轩都对魏臻的能力极其放心,薛家的事有魏臻亲自出马,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因而璟轩毫不担心薛家那边会出了岔子,继续十分淡定的在维扬这边继续散播关于桓译的那些流言蜚语,今儿弄一个打油诗,明儿编个小曲儿,玩得不亦乐乎,直把维扬城弄了个流言满天飞,林如海自然气得不轻,奈何上皇这尊大佛护着璟轩,林如海再大的火气也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吞了。
不提璟轩那边如何无视林如海的不满,并且继续肆无忌惮的给桓译的流言添油加醋,单说薛蟠这边。自打他从璟轩那边得到了消息,这小子便与五娘带着镖局里面最彪悍的一群弟兄去保护他爹薛明义。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在见到完好无损的薛明义一行人时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风尘仆仆的儿子和准儿媳妇带着一大群兄弟过来,薛明义自然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薛明义一向精明,见着眼前的阵仗,自然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细问之下,他才知道自己的性命竟然被恼羞成怒的忠安王世子给盯上了。
乍听见这个消息,薛明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执掌薛家家业二十余年,薛明义也没少走南闯北张罗薛家的生意,每次出行为了安全考虑他也是带足了人手。如今世道还算太平,虽然有些地方免不了山贼水匪盘踞,但薛明义既有人手又舍得出银钱买路,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算平平安安。
这次他是去杭州查看染坊事宜,并不是压货,身上也没甚么值钱的财物,也没有招摇的车队,自然没有想到要烦劳镖局的人。而杭州距离不远,这一路也没什么险山恶水,官道一向都很太平,因而薛明义只带了几个薛家的下人随行而已。若是桓译当真在路上设下埋伏等着他,恐怕他们这些人当真是插翅难飞。
想到这儿,薛明义忍不住后怕,心道好险好险,果然这咬人的狗不叫,这忠安王世子桓译平日里看起来是个和善的君子,谁想到竟是个面慈心苦的,一出手就想要他的性命!
“爹,性命最要紧,杭州的事还是先放一放,您也别回金陵了,谁晓得桓译那手能伸多长?咱们这就回维扬去,有璟轩在,准保让那桓译吃不完兜着走!”薛蟠见他爹有些发呆,还道是他带来的消息吓坏了他爹,忙拍着胸脯在这儿做保证,把璟轩扯进来给他爹压惊。
薛明义见状眼里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这傻儿子虽然还没什么城府,但总归没走了歪路,现如今还知道心疼他老子了,总算是有点儿大人的意思了。
薛明义此人一贯是能屈能伸的主儿,心系薛家的家业,当初对着少时的璟轩都能伏低做小,足见其心性一二。可真碰到关乎身家性命的关头,这薛老儿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倒有些睚眦必报的意思。叫他就这么缩回去,薛明义总觉得心里面不是个滋味儿。
只见这薛明义拍了拍薛蟠的肩膀,温言说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前面就是栖霞镇,镇里面有个大店房,平日里我途径此处都是在那里投宿,与马掌柜也颇为相熟,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想必兄弟们也都累了,今天晚上大家先好好休息休息,再作打算也不迟。”
薛蟠一听,也觉得的确是有些乏累,忙不迭的应了,倒是五娘听了这话不由得柳眉微微一挑,总觉得公爹这话里面仿佛不那么简单,薛明义见了懵懂的傻儿子和已然有些琢磨出味道的儿媳妇,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薛家后继有人呐。
待一行人来到栖霞镇的时候,天色还没暗下来,那马掌柜一见是薛明义,不由得满脸笑容,两个人寒暄了一阵,薛明义又让薛蟠上前来给马掌柜见礼,那马掌柜还是头一次见到薛蟠,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得笑道:“薛公从前可是有失偏颇,我看贵公子仪表堂堂,将日前途是不可限量,您老又何必太过严苛呢?”
这马掌柜是薛明义的老熟人,往日里薛明义下榻此处之时没少和这马掌柜谈起自己的孽子,马掌柜见薛明义言辞神态不似自谦,心中还暗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日一见这薛蟠,见他相貌不俗,举止并无不妥,虽说有些个憨劲儿,却并不似薛明义口中的“混世霸王”,心中暗笑这薛明义是望子成龙太过了些,这才有此一说。
“借马兄弟吉言。”薛明义笑呵呵的说道,儿子越发长进了,他心里面可是别提多欢喜了。
因是熟客,不需要薛明义仔细交代,马掌柜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马匹也被小伙计带去马厩喂草,众人洗漱一番后,马掌柜还特为的准备了丰盛的菜色和酒水。
酒足饭饱过后,薛明义把薛蟠、五娘并他们带来的两个大镖师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脸正色的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正如蟠儿所言,放下杭州之事折返维扬固然是个保命的好法子,可那桓译打定了主意取我的性命,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这一折返,只怕就打草惊蛇了,尚不知林大公子那边有什么安排,我等这一折返,也不知道会否对大公子的计划有所妨碍。”薛明义捻着胡须说到这儿,脸上的神色可称不上好看,看了眼众人的脸色,又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更何况,那起子人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让我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薛蟠还有些懵懂自家老爹的意思,五娘这人精儿却是心里面明镜似得,她带来的那两个大镖师也是金凤寨的头目,江湖上的人一听这话也无不通透的,只见那黑脸镖师赞同的点头道:“薛老板这话说的对极了,那不长眼睛的东西,惹到了咱们的头上,不给他们放点儿血,崩掉他们的大牙,也显得咱们忒没血性了些不是?”
旁边黄脸的镖师也赞同的点头,他们这些人都是草莽出身,什么王爷世子的,在他们这些江湖人的眼睛里面还不如金家这些当家的来的有分量,如今这薛明义是自家当家的公爹,那就是一家人,敢动他们的人,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脸、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两个杀神们来的路上就憋了一肚子火,被五娘强压着没发出来,眼下听了薛明义先挑起了头,自然是连连附和。
五娘想了想,这才说道:“阿爹既然不想折返回去,那便是要闯一闯桓译设下的天罗地网了。只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桓译托付的山寨总归是占着地利,且咱们在明他们在暗,万不可托大了。”五娘心里面也是赞同的,但她心思细腻又足够谨慎,此时并没有冲昏了头脑,反而颇为冷静。
薛明义赞许的点头,而此时薛蟠也回过味儿来,大眼睛里面也露出些光彩来,插言说道:“那依爹和娘子之见,咱们该怎么做才是?”
薛明义心里面已经有了成算,听见儿子问了,便也没兜圈子,直说道:“第一便是不能打草惊蛇,第二则要做万全的准备。今日休整完毕,你们派人悄悄回去维扬寻到大公子,且看看大公子那边有什么打算。”
众人一听纷纷在心里面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五娘忙点头说道:“阿爹此言不错,我们听闻了消息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生怕被那起子贼人抢先下手,因而并不知道大公子那边可有什么安排。眼下若是大公子那边有了成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五娘便叫来身边两个脚程最快的兄弟,让他们稍作休息便连夜启程回去维扬寻璟轩说明事情的原委,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露了行迹被桓译那面的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谁料这二位还没出发,反倒是魏臻先找到了他们落脚的这家客栈,免除了五娘等人的一番奔波,众人相见,自然是皆大欢喜,薛明义忙问起了维扬城里一切可好,魏臻也简明节要的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说。
听闻桓译在维扬城里花样作死,五娘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讥讽之色,薛明义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想来受到桓译授意的这伙山贼与他勾结并非一二日,他们的手里未必就没有桓译的罪证,若是能在此突破,说不准还是个扳倒桓译的良机。”
魏臻闻言点了点头,面上神情严肃:“薛伯父放心,路上我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与桓译勾结的是五鹤岗,这个山寨还曾经向周遭的村镇百姓贩卖过私盐,想来这山寨的手里恐怕还握有更多的证据。”
薛明义闻言一阵:“当真?”
“朱家坞就在五鹤岗山下不足百里,在市集上我听到百姓议论说好一段时日山上都没有派人下来卖盐。”魏臻示意打听到消息的暗卫上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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