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问离开之后,傅红雪在榻上闭目打坐,运功调息周身。只觉心脉之处隐隐异动,似有莫名之物盘踞胸中,但又始终为另一格局制衡,稍有波荡便碎散消弭。傅红雪心想,这便是盅毒与情毒两厢对抗了。他运起大悲赋,尝试调和化解,但几个周天下来收效甚微,只觉异动平息不少,但彻底控制却是难以做到。傅红雪默默思考唐问之言,自觉此刻身中之毒于武功并无损害,但毒性消长,不可预料,若不能及时解决,终是一大隐患。色盅之事,他对花天雨怒气颇盛,但若取她性命,也觉惩处太过。其实解盅之法,唐问不知,花天雨未必不知。傅红雪打定主意,给这欠缺管教女子一些教训,令她设法解盅即可。至于情毒,世间但凡有断肠草在,便不足为患。他心中对当下情况已有确定,便轻吁口气,结束调息,走下榻来。
此间居处甚是清净,只有桌椅床榻,墙上窗户微开,照入日光洞明。傅红雪自窗前向外望去,但见一片翠竹青青,屋前屋后甚是茂盛。他见那疏枝秀叶,随风摇动,心中不由疑惑,方才自己竟然梦见了叶开。梦境虚幻,难明其意,而叶开未竟之言,更是令人费解。傅红雪想到此处,忽觉胸口刺痛又起,他自忖是因连带念及翠浓,心想多思无益,索性不再深究下去。
再说叶开与南宫翎,离开孔雀山庄后,便昼夜急程,一路不停,直往云台而去。虽然路上时时留意,但也并未探得傅红雪半点消息。叶开心中不免焦急万分。纵然南宫翎在旁多有劝解,亦不能使他心中稍稍安定。这一日两人终于入了川蜀,叶开见南宫翎颇有疲惫之意,便决定暂且落脚休整。两人寻了一个小店打尖住下。眼看时辰尚早,见叶开仍忧色难解,南宫翎便拉他出门散心。
两人走走停停,先在街市置办了些路上所需之物,欲回客栈之时,叶开忽然警觉,低声对南宫翎道:“翎儿,这巷口不少高手,且都是女子,奇怪得很。”南宫翎闻言一惊,留心细看周围,果然有诸多女子作妇人打扮,行为举动却不似毫无功夫之人,便也低声问道:“叶大哥,这些人是冲我们来的吗?”叶开眼睛四下一转,估判形势后笑道:“此事与我们无关,看她们神色戒备,脚步不停,却只绕街边那家当铺,想是在等什么人。我们且在一旁看热闹罢。”话语方落,便听得一阵轻快脚步之声,当铺里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相貌清秀,却是愁眉苦脸,衣衫整洁,背上却插着一把形状怪异宝剑。少年出了铺门,仰天重重一叹,自言自语道:“还是没有当出去,唉,程靖仇啊程靖仇,你这辈子就摆脱不了这把破剑了吗?”他神情似极为无奈,抬手敲敲额头,晃晃悠悠向外走去。叶开见那些女子三三两两,紧跟其后,便也起了好奇之心,同南宫翎一起,不远不近慢慢尾随。
待走到人少僻静处,那些女子互递眼色,突地飞身上前,将那少年团团围住。少年神色慌张,伸手拔剑,但未及出招,便有一线银光闪过,他手腕处即可多了几道血痕,剑也险些脱手而飞。叶开与南宫翎对视一眼,心想这少年武功当真平平,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些人。那少年眼见不敌,十分慌张,却仍是握紧长剑竭力抵抗。他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伏击与我?”女子中为首的一个娇声笑道:“公子莫急,我们乃是西北圣教之人,只因有事请教,所以要请公子前去做客。”少年大声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我一概不知。若要我随你们回去,便不该使这粗暴手段。”女子见他不愿顺从,也不多说,素手一挥,便有数十道白色长带飞旋而来,倏忽之间便将他紧紧捆绑住。少年拼力挣扎仍是无法脱身,情急之下开口大喊:“救命!救命啊!魔教妖女绑人拉!”
那女子恐他叫喊生事,便疾步上前点了哑穴,正欲随手将其塞入路边小轿,忽然耳边听得一清朗男声道:“且慢!”话音方落,轿门霎时钉了一支精致小刀。女子一看之下,不由惊声叫道;“小李飞刀?”此言既出,她身旁之人立刻戒备围护,只见飞刀来处,一男一女从暗巷走出,男的英气俊秀,女的娇小可爱,正是叶开与南宫翎。为首女子沉声说道:“江湖规矩,闲事莫管,但愿叶少侠不会不懂。”叶开双手抱于胸前,爽朗笑道:“我们与这位公子并不相识,自然无从插手,不过呢,既然你们教主人在附近,还请姑娘代为通报一声,就说叶开求见。算来我与你们教主还有姑表之亲,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罢。”
第七章
又一日,傅红雪调息过后,自觉功力运转流畅,行动用刀宛如平常。唐问给他诊脉完毕,点头说道;“两毒在你体内已然融合缠结,彼此克制,我手下之人也已打探到魔教行迹,不知现今你意欲何为。”傅红雪道:“下盅之事不能轻饶,我定要魔教教主从此知错,明日暂且辞别,待到擒得那人再做决断不迟。”唐问点头道:“好罢,横竖这是你自己族内之事。但在此告知一声,若要我解你情毒,除非将那毒经还我,否则万不可能。” 傅红雪想了一想,道:“傅某明白。”他心中忖度,毒经原本乃是魔教之物,如此要求,本是颇为为难。但那魔教毫无信义,恩将仇报,若不重重惩处,实难教其收敛。
两人商议完毕,唐问道 :“还有一事,我这竹林小筑周围机关甚多,但你那日莽撞进入,挥刀乱砍,着实损坏不少,难得今日有闲,这修缮重任,傅大侠不可推脱。”傅红雪道:“唐公子不怕傅某知晓机关秘窍么?”唐问道:“我身边亲近之人皆有事在身,只你一个尚可相信,且你不擅此道,纵然看过也难明其理。哼,若你带不回毒经,便使唤傅大侠做几天苦力,也不枉我费心救你。”他平日言语刻薄,此时略带玩笑,傅红雪心生几分讶异,只得道:“悉听尊便。”
唐问令傅红雪准备麻绳竹片之物,自己悠哉出去检阅各处机关。傅红雪哭笑不得,正在专心整理,忽然远远听见唐问喝道:“什么人?!!”此刻风动竹林,哗啦做响,看这情景分明有人闯入。傅红雪便放下手中物事,提刀戒备。他目力极佳,此刻定睛望去,只见竹屋斜侧隐隐人影来去,且有刀剑金石之声传来。傅红雪寻准目标,脚下一点,振身而起,直往人影交错处飞去。待到近若眼前,他手挥刀影数斩,瞬间将对战双方分开。 傅红雪见唐问脸色愤怒,不似有事,再回头看时,却颇觉意外,原来这闯入者很是眼熟,便是当初在率众茶棚袭击自己之人。傅红雪心中疑惑,问道:“这几个不是唐门弟子?”唐问恨恨回道:“ 家门败类,不值一提。”他上前一步,将判官笔收在袖中,说道:“今日就且算了,回去告诉唐疑,再这么偷偷摸摸刺探与我,下次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滚!”那人神色惊慌,不及回话便抱头鼠窜而去。
傅红雪收刀入鞘,轻声说道:“听闻唐疑乃是如今你门少主,为何要让人行此鬼祟之事?”唐问脸现鄙夷道:“ 此人心思卑劣猥琐,除了偷听下药一无所长,手下之人也同他一般无用。如今不过是因血缘嫡长,所以暂居少主之位,迟早有他自食苦果之日。我们不必管他。”
傅红雪望这竹林周围,虽然痕迹不清,但也可看出有人暗地行些破坏之举。看来唐门内斗甚剧,唐问此人亦与自己所想大为不同。此时两人折身而返,唐问招呼傅红雪注意机关,但未行至一半,便又皱眉道;“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堆?今日当真热闹!”傅红雪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几条人影,其中一个长身玉立,行止似极熟悉。他心中忽然一动,仿若难以置信一般,呆呆站立,待到那人渐渐走近,才如梦方醒,大声喊道:“叶开!”
傅红雪与叶开许久未见,此时完全沉浸在重逢之喜,叶开一见傅红雪,立刻眼眶泛红,只叫得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若非傅红雪胸口忽觉猝痛,两人只顾四目相对,竟然完全忘记他人。傅红雪正欲开口询问叶开为何在此,忽然唐问在旁一声怒喝;“妖女!原来是你!”傅红雪根本未曾发觉,原来叶开身边除了南宫翎,另有两名陌生男女。他凝神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将身隐于南宫翎之后的女子,竟是花天雨易容而扮。此时一惊非同小可,傅红雪刷地抽刀出鞘,一手将叶开护在身后,一手指向花天雨,厉声喝道:“家门败类,且纳命来!” 叶开与南宫翎尚不明所以,身边唐问已执了判官笔,两人气势汹汹,煞是吓人。花天雨眼珠乱转,急忙向叶开哀声叫道:“叶子表哥救我!”
叶开见形势紧张,只好从中劝解道:“怎么回事,傅红雪,我听表妹说她曾无心得罪于你,但若并非严重之事,一家人莫要太过计较。” 傅红雪叹道;“她给我下了极难解之盅毒,若不取她性命,此毒难以去除,因此我是非杀她不可。”唐问在旁补充道:“杀人后别忘把她所偷之物还我。”叶开闻言,瞪向花天雨道:“竟有此事?原来你不禁害傅红雪,还偷了人家东西!如今休想我能帮你!”花天雨急忙反驳道:“那毒经本来就是魔教之物,我是取回而非偷窃!至于表哥…我、我一时糊涂啊。”她抽抽噎噎,看着傅红雪,小心说道;”解盅之物,我也一并带来。 此盅对身体本来无害,只是我一心恋慕表哥,故行此不当之举。如今只要解了盅毒,一切仍与从前无异。只求表哥千万莫要怪罪,否则妹子我真是于心难安。”她哭哭啼啼半响,见傅红雪不为所动,又赶紧转向叶开道;“叶子表哥,你可是曾答应我一个人情,如今却要反悔不管吗?”
叶开看看傅红雪,问花天雨道;“你能保证盅毒确实可解?”花天雨急忙点头。叶开道;”那先解毒再说,毒经也一并拿出来,否则我当真帮不了你。”花天雨挣扎道:“这…毒经是用异族文字写成,纵给他也无法看懂。”唐问道;“那却无妨,还我便可。”花天雨狠狠剜他一眼,极不情愿自怀中拿出。叶开将经卷劈手夺来,又向花天雨道:“开始解毒罢。”花天雨答应一声,说道;”还请表哥将手腕借我,你体内之毒定是唐问帮你压制,妹子需探明由来方可着手。”傅红雪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唐问在旁冷笑;“傅大侠所中盅毒,被我以银针刺入情花之毒牵制。哈哈,唐某当真好奇,花教主还能有何方法解此困局。”
花天雨惊道:“情花之毒?”她脸色大变,不顾一切抓起傅红雪手腕,搭在脉上,凝神半响,忽地颓然坐下,哭道:“可恨唐问,你要将我害死,这盅本是我自苗人那里习得,单只炼成盅母便耗费数年功夫。如今你将情毒乱入,两性互克,几成死局,却要我如何解得?”傅红雪闻得此言,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留你在世间亦是无用了。”说罢挥刀欲砍,花天雨急忙闪避,口中叫道:“且慢,我、此事并非毫无余地!”傅红雪将刀横于她脖颈之前,沉声道:“那就快说。”
花天雨看向叶开道;“本教毒经乃集历代长老所学精华而成,虽然妹子此前学艺不精,但若细心研习经卷记载,必能找出破解之道。”南宫翎原本静立一旁,此时不禁插嘴说道;”如此说来,还是要请程公子先译这毒经了?”傅红雪问道:“程公子何人?”叶开望望身后少年懵懂神色,点头说道;“眼下只能如此。红雪,我且与你说明。这位少侠姓程名靖仇,乃是十八年前北方灭国之程族后裔,他手中之剑,便是程国国宝破天归元剑。而这毒经撰写阅读所用之文字,如今恐怕只有他能识得。此前相遇之时,我以一个人情换花天雨饶他性命,如今看来,这人情用得当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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