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到达反盖亚研究所之后,带原者被装进一组罐子一样的专用的容器。根据护士记录的时间,离他的下一次苏醒还有大约一个小时。六个研究员推着罐子走在了前面,米伦科夫少尉,护士和下等兵跟在后面。米伦科夫刚走了几步,却一反常态地回到了磁浮车旁,向张彻问道:“张彻中士,您不一起去了吗?”
“卑职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先失陪了。”张彻说着,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吗,那请务必玩得开心。另外,请允许我代表下都军方对长期驻守边疆的战士表示衷心的感谢。”米伦科夫立正,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
对于军衔比自己低的人还能如此有礼貌,也是挺值得尊敬的。张彻的心中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少尉又多了几分敬意。他目送米伦科夫随着研究员们离开。
这个阴森森的研究所,老子这辈子是不想再走进去了。张彻想。如果在营地的带原者像是被蜘蛛网缠住的蜻蜓,那在反盖亚研究所里的带原者就是被扔进焚化炉的尸体了。但是自从三年前被分配到营地就再也没有来过内陆,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这么回去也不能甘心。张彻走出研究所的车库,就觉得明亮得睁不开眼睛。内陆上方人造穹顶上的蓝天明亮得刺眼,真正的天空有这么亮吗?他想。他也不知道了。最后一次看见真正的蓝天白云还是12年前,他只有13岁。从此走上地面的时候都是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黑夜。但是张彻知道自己已经比大部分下都人都幸运的多,许多出生在战后的孩子,真正的天空连一次都没有见过。除了军人以外普通下都居民被严令禁止去上都,内陆附近甚至连通向地面的掩体都没有。
张彻先去曾经在镜子上看到过广告的一家餐厅吃了饭,然后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是一部战前拍的俄语电影,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他想该买点年糕带回去,组长很久以前曾经提过一句“有点想吃年糕”但是一直也没有吃到。走向商店的时候腕表上的通讯仪却响了起来。
“张彻中士,请问您已经回去了吗?”米伦科夫平板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还没有。”
“那么请马上到研究所来。我在大厅等您。”不等张彻回答,对方就挂断了。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语气,一定是出岔子了。张彻向研究所走去。
这是张彻第一次走反盖亚研究所的正门。以前虽然来过几次,进出都是从车库。从花园到建筑无一不金碧辉煌,气宇轩昂,和内部隐隐惨惨的气氛相去甚远。米伦科夫少尉果然在大厅等待已久,没有寒暄没有招呼,径直把他带到研究所地下的隔离室。这是一间和营地里十分相似的房间,只不过四周都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五颜六色的波浪状线条此起彼伏。正中是一个透明的圆柱,四周都装置了单向可视的玻璃,从外面看只是一个透明的圆柱体,里面一览无余,从里面看外面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瘦弱的少年身上的捆绑已经被解除了,耳罩眼罩和口罩也被取下。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依稀可见褐色的发间装置着几个发夹一样的电极。他的面前是一张透明的大桌子,桌上有一些白纸和彩色笔。他的左手被拷在椅子上,手背上扎着吊针,馆子一直通到天花板上看不清的地方。透明的椅子和地面是牢牢焊在一起的。其实整个房间的四壁和天花板,地板,桌椅都是一体的。这种材料有阻断电子脑的通讯电波的效果,所以带原者在这里面处于一个完全和盖亚的网络隔离的状态。
噩梦又回来了。
很远就能看见一圈研究员围着透明圆筒忙忙碌碌。米伦科夫把张彻介绍给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科学家,米凯勒斯博士。
米凯勒斯擦了擦红扑扑的酒糟鼻,低声说:“张彻中士,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捕捉这个带原者时的情况。这个带原者的情况有些特殊。在您进行说明之前,我想先请您听一段录音,是刚才我们向带原者提问的时候录下来的。”
8.
机器合成的空洞声音响起的时候,张彻打了个冷战。他知道这是为了不让带原者知道说话的人的声音。盖亚的信息网四通八达,所以要尽可能的少让他们接触下都的任何信息。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刻,周围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面前的桌子和身下的椅子发着幽幽的冷光。桌上一叠白纸,几支彩色笔。机器合成的声音冷漠地抛下一个个问题,有他听得懂的汉语,也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
“你叫什么名字?”合成的声音问道。先是汉语,在是英语,都没有回答。接下来是俄语的,“你叫什么名字?”
“苏尔沙。”几秒之后,张彻听到了清晰的回答。是正在变声期中的少年的声音。
“很好,苏尔沙。”合成的声音用俄语说道,“你几岁了?”
“16岁。”苏尔沙说。声音比之前响了一点。
“很好,苏尔沙。”合成的声音语速稍快了一些,似乎是问话的人有了一丝喜悦。“你是否是盖亚?”
张彻的心跳快要停止了。这个噩梦般的问题,他被关在那间圆柱体的隔离室里的时候,他们整整问了他三个月。不是一天问一次,而是每几十秒问一次。只要他回答不是,声音便会沉默一会儿,紧接着又再次响起,一模一样的问题,“你是否是盖亚?”
少年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是。”他回答。
“很好,苏”合成的声音刚刚响起,却被少年的声音打断了。“我愿意脱离盖亚。我想成为一个”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人类。”
之后的很长时间都是一片死寂的沉默。研究员们一定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一个带原者说要脱离带原者的群体,对于拥有集体意识的他们来说根本不可想象。他们绝无可能产生这种想法,就像一个人无缘无故要自断四肢一样。
合成的声音又响起了:“请你重复刚才的话。”
“我说,我是盖亚,但是我愿意成为一个人类。如果这种方法存在的话,请你们告诉我。拜托!”少年越说越快,情绪激动。
录音到这里就完了。“很不可思议吧。”米凯勒斯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哦,居然有这样的盖亚。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哦,他简直就是天使。”
张彻摇摇头,“我认为这不可能。应该是带原者的阴谋。”
“天哪,天哪!”米凯勒斯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般看着张彻,又看向米伦科夫少尉,叫道:“听听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他居然说天使是个阴谋!”
“对不起,米凯勒斯博士。我想张彻中士对带原者了了解一定没有您这样的专业人事来得深。”米伦科夫谦卑地说。
“你说的没错。”米凯勒斯得意了起来,红扑扑的酒糟鼻油光发亮。“张彻中士,你知道带原者的集体意识是如何形成的吗?”
“愿闻其详。”张彻彬彬有礼地说。
“一切都是那该死的计算机在作祟。它让那些可怜的孩子变得头脑不清醒。用网络将一亿人的内心都连接在了一起,他们的想法和情感都形成了一体,就像是一个人的。于是无论是哪一个人的内心,和另外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了。那一个人,能明白能理解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想法和情感,他们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于是也就愿意为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利益而自我牺牲。”
“可是,现在有这么一个天使,他的内心异常强大,甚至于超过了那另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于是他就想反抗,因为他的个人意识超过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集体意识。就是这样。”米凯勒斯红光满面地说。
“不好意思,不是有意冒犯。但是这样强大的个人意识真的存在吗?”张彻说。
“说他存在不存在都沒用,你眼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其实植入式计算机只起到了分享思想和情感的作用,并不象外行人所说的那样能控制带原者。这个孩子特别看重自己的感受,所以其他所有人的感受他都不想理会。”米凯勒斯说,“说白了,他是一个特别自私的人。但就是这样极端的自私,才能让他成为一个迷途知返的天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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