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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没有呢！就算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可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私下不矜持的人吗？”

“嗯，像。”

“哎呀你讨厌死了！”

叶飞白还在眯着眼睛瞎捉摸呢，两个小拳头就突然照着自己肩膀锤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讨厌死了讨厌死了”的循环背景音。一向以聪明著称的他竟不由得懵了——怎么受害人明明是自己，最后反而成了“讨厌”的那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和尚羽的谈资可以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床上技巧，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管得也太宽了点，马上发挥能屈能伸的优点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错了，你爱跟人聊什么是你的自由，这样总行了吧！”

恰好就在这时，府里的下人在门外喊了起来：“叶大人，给夫人的鸭子烤好了！”

小唯顿时停了下手上的动作，而叶飞白也终于找到了岔开话题的机会，推着她的后背往外走，连连道：“快去快去，别让烤好的鸭子飞了！”

被温暖的双手推动、迈着小碎步跨出屋门，小唯的脸上在笑，心里也偷着乐得春花烂漫，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一个声音：啊，我可真是人生的大赢家！

……

随着时间点滴流淌，岁末悄然而至，第二天就是除夕了。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筹备晚宴。朝廷里也喜气洋洋，因为大小官员刚领了自己的过节俸禄。

邓荣轩面带春光地走进了都察院，刚一进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邓大人别来无恙啊？”

邓荣轩一抬头，果然看见叶飞白坐在他最爱的那把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忽然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激动而复杂的神情也在脸上一闪而过，马上立定拱手作揖，深深地道了声：“叶大人。”

叶飞白淡淡地笑了，却不再是高高在上阴阳怪气地笑，而是像对待兄弟一样笑得温婉，放下手中册子说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客气呢？我一走就是三个月，朝中上下可有发生什么状况？”

“并无状况，一切安好。朝廷上下全都心系前线，我也为叶大人提着心吊着胆呢。”

“那你可还记得我临走前对你说过的话？”

邓荣轩把右手往桌案上一撑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抬起左手竖起的三根手指道：“抬头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打赌你不超三句话一定会提起这茬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叶飞白也不禁笑了起来，“邓荣轩，你怎么把赵金宝的那一套给学会了？”

邓荣轩却放下手从容道：“说来话长。你走之前问我为什么要当官，想做怎样的人，现在我总算是想清楚了。你这个人呢，是先有志向、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可我不同，出身前朝官宦世家的我受父辈们影响，一直觉得读书入朝当官就是我理所当然的人生道路，所以缺乏立志的环节。但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当了官了就要当好官，官无大小都是责任，有责任在身就要在职位上有所建树。叶大人，您说是吗？”

叶飞白突然觉得万分欣慰，头点得像拨浪鼓。而邓荣轩却在这时忽然腔调一转道：“至于怎么当好官，那当然得从了解自己的上司开始了——他喜欢话多的人还是话少的人？他受不受得了撰文里的之乎者也？他记性好不好？他会不会借钱给你？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在一起愉快地相处？之前与叶大人共事多年的赵金宝虽然死得一点也不冤枉，但有些为人处世的方法还比较值得我这个接班人借鉴的。我之所以掰着手指头猜你下一句会说什么，那也是在检验自己的修行成果。”

叶飞白低下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抬起头来，连连道：“行啊，行啊……邓荣轩，你真不愧是旷世奇才啊！”

“不敢当不敢当。”

“我说的可不是你花言巧语这一茬。”叶飞白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了搁在桌上的那本册子。“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皇上命人誊抄的你在元和四年的殿试试卷，特地拿来给我看的。你在试卷中说，历史上成就霸业的帝王身死之后霸业也随之消散，所以强人政治并不可取，最重要的是建立一种制度——这样旷古绝今的观点还真是让人全身为之一震。敢在殿试上写出这样的文章，你的胆量也真是够大的，而先帝钦点你为状元的气魄也委实可敬。你是个有大才的人，以后我也该用新的眼光去看待你啦！”

邓荣轩却突然正色起来，低眉拱手道：“我想我也该用新的眼光去看待叶大人了。”

“哦？”

“叶大人身上有一点令我格外佩服，那就是十分懂得在什么人面前该拿什么姿态。我连人臣这一个位置尚不能出色胜任，而你却能够胜任自己所处的每一个身份，无论是人臣、人子还是人夫。”

“还好你没说□□，真让我捏了把汗！”

叶飞白的话音一落，两人就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撒欢的笑声中，刘德全突然猫着腰走了进来，同样一脸春风。“哎哟，叶大人，正巧您在呢。皇上请您出席今晚的家宴，太后也准了。快随咱家去换件衣裳准备准备吧！”

“啊？皇上竟请我出席家宴？这还真是头一次。他和太后就不怕后宫娘娘们与我面面相觑导致气氛不睦、坏了今天的良辰美景？”

“叶大人您就放心吧，娘娘们今儿晚上都不出席，只有皇室宗亲的王爷和公主们在场！”

一旁的邓荣轩不由得扬起了眉毛，“哎哟叶大人，恭喜恭喜啊，‘登堂入室’了！”

“去你的。”叶飞白冲他一拂衣袖，脸上的愉悦却难以掩藏，一边随刘德全跨出大门一边道：“你啊，与其在这卖弄嘴皮子，倒还不如去帮我把今年的过节俸禄领了送回家去。因为徐仁浩那桩破事，皇上已经扣了我半年的俸禄了，现在一家老小就指着这点口粮过冬了。”

“诶——叶大人你等等！”

邓荣轩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揽下这个冤大头的工作，无奈叶飞白却假装没听见他的“深情呼唤”，直接潇潇洒洒地走了个没影。

几个时辰之后，夜晚悄然降临。

百姓们都在享着受除夕夜，京师四处都能听见鞭炮声，而皇宫之中也是灯火通明，四下好不热闹。

即将举办宴会的大殿之中，太后高居台上一侧，下面则是各位王爷和公主，珍馐美酒摆满了每个人面前的桌案，宫女太监在众人间频繁穿梭。乐师们早已准备就绪，舞女也撩起水袖随时待命，就等皇上露面了。恰在此时，通报的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皇上驾到！”

看见金冠吉服的萧凛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皇亲国戚们纷纷行礼，而收到“免礼平身”指示的时候，一抬头竟看见个意想不到的人紧跟在皇帝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