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急忙道:“逮住了逮住了,他带着家眷沿水路往北逃,被咱们兄弟逮了个正着!”
“那就去传信,黎明之前务必把他带到这里来!”
“是,是!”
下属一边答应着一边奔出门去,身影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里……
踩着一地碎木屑,金钱豹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心潮翻涌地跌坐回了铺着虎皮的座椅上,生平四十三载从未像此时一般焦虑。
也许至今已经没人知道,这个江湖大恶其实有着贵族血统——他与哥哥金祚霖皆是前朝兰陵王金从俭的小妾所生。当时旧朝摇摇欲坠,南地造反镇压不住之后,金从俭便带着正妻和嫡子跑了,把母子三人弃于江湖。母亲无法同时养活两个儿子,便只留下了长子金祚霖,把幼子金祚宇托付给秀水帮帮主薛方靖抚养。也就在那时起,这个狼□□胆的小男孩给自己改了个名叫金钱豹。
二十五年前,年方十八岁的金钱豹继承了秀水帮,而那一年也正是大宁帝国立国之年。成为帮主的他大改帮派章法,吸收一切三教九流,使秀水帮顿时从一个习武要饭的小帮派壮大为江南第一势力,并趁着国家法度尚未健全之时和金祚霖一起非法经商大发横财。二十多年来,他的势力慢慢渗透了整个江东地区,商户不给他好处都很难正常经营下去。好在江南经济发达,二十年来隔三差五交点保护费倒也没让百姓叫苦不迭,被塞了贿赂的地方官员也没太把他和秀水帮当回事,这一切都导致金钱豹的胆子却越来越大。后来,先帝驾崩,刚刚年满二十的萧凛继承了皇位。被调任为江浙布政使的钱明宇与金钱豹一个贪婪一个狂妄,终于相互勾结跨出了要命的一步,打起了朝廷税收的主意。
纸里包不住火是必然的,深知这一点的金钱豹对东窗事发早有心理准备,并且预备了一系列解决方案——顺利的话就买通办案官员、找一两只替罪羊结案,不顺利就连人带钱一起转移出境,另觅落脚点。可现在真的东窗事发了,他却既没执行方案一,又严词否决方案二,一拍桌子豁出去地决定反了朝廷,这一点真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这一刻,金钱豹坐在椅子上低头掐着自己的鼻梁,内心一团乱麻。也就在这时,叶飞白那块绣着一片海棠叶的衣服碎片突然从前襟掉落出来,滑落到腿上。看着上面绣的那一片叶子,思绪又将他带到了那个疯狂的夜晚。他不禁问自己,那一晚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怎么说反就反了,还号召性十足、狂热得不得了?
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冷静下来,然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金钱豹知道,叶飞白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他深信不疑,只要现在叶飞白能站到自己的阵营里,就有得是方法让朝廷放弃江东。但是叶飞白真的能放弃萧凛跟自己跑?现在的自己已经穷途末路,萧凛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所不能比,自己到底还有什么筹码?
叶飞白当日在府衙中说的话突然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你能保证你成为江东之主后不会像萧凛一样坐拥三妻四妾吗?你能做到一生只属于我一个人吗?你能光明正大地告诉世人我是你的另一半吗?……
对,我还有筹码!
最起码,我还能给他最想得到的东西——萧凛所不能给他的东西!
想到这,金钱豹涣散的目光再一次聚焦起来。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金祚霖被几个帮众推推搡搡弄了进来,腿一软正好跌在他的面前。
费力地挣扎着、挺起脖子看向金钱豹,金祚霖涕泗横流,边哭边道:“弟啊,我可是你亲哥啊!当时你非要割据江东称王称霸的时候,哥可不是没劝过你啊!现在兵临城下大难临头,你就算杀了你哥我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金钱豹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像哭,忽然一把揪住了倒在地上的金祚霖,硬生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他妈的还好意思提咱俩是亲兄弟?!老子向来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主,谁他妈的扯老子后退就都得死!杀你怎么就不能解决问题了?杀你能解决的问题可多了去了!”
金祚霖大哭起来,被金钱豹提在手里、两脚不沾地的他吓得尿了裤子,连连道:“亲弟啊!你看咱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然而下一瞬,金钱豹便手起刀落,一举割下了他双目圆睁的头颅。
金祚霖无头的躯干踉跄两步后轰然倒地。几个帮众起先还以为帮主只是嘴贱发发狠,却没料到他真动手杀了自己狼狈为奸二十多年的亲哥哥,因而个个吓得面白如纸,扭头争先恐后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提着金祚霖的脑袋,看着倒在地上的躯干,金钱豹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在穷途末路之中越发地迷失了自我……
黎明终于到来了,晨曦的曙光照亮了江东大地。而这一天,也正是叶飞白向他下的最后通牒之日。
提着金祚霖的头颅,金钱豹独自一人疯疯癫癫地走进了临安城,然而曙光照亮之下,抬头却见四面皆是朝廷军旗,猩红一片……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大吼一声,踉踉跄跄前行,一边走一边环看四周,只见偶遇他的百姓纷纷逃窜、躲在一旁悄悄地看他,而秀水帮的巡逻帮众早已不知去向。他并不知道,那些当日在山寨中气壮山河说死也跟着他混的意气兄弟,却被一夜之间满眼皆是官军旗帜的景象吓破了胆,一时尽作鸟兽散……
看着眼前的一切,金钱豹只得向着临安府衙疯疯癫癫而去,时而发出哭声,时而又哈哈大笑。然而此时此刻,在他背后的房顶上,唐瑛手中的十字弓却早已上弦待发,就在他即将路过转角的那一瞬间,一箭向着他的心口飞驰而去……
叶飞白静静地坐在府衙中央,天花板上的缺口洒下清晨的曙光,恰巧笼罩了他的全身。双目低垂的他看向地面,忽见一壮硕的身影挡住了一大半门□□入的光,长长的影子恰巧投射到他的脚下。他猛然抬起头,只见金钱豹手提金祚霖头颅站在大门前,冲他做出了一个慢慢僵硬的表情——那表情虽是笑,却如痴如狂,又如鬼如魔。
“你要的东西……我给……”
然而紧接着,那笑容便永远地僵滞了。
金钱豹向前栽倒在了地上,背后插着入肉三寸、直指心脏的铁箭镞,从此再也没有醒来。金祚霖的头颅则在他倒下的瞬间脱手滚出,前倾之力使之恰好滚到了叶飞白的脚下,就仿佛是死也要把他索要的东西献给他一般。
然而……
“真是不好意思,对你说了谎。你以为我最想得到的那些东西,其实恰恰是我最不在乎的呢。”
叶飞白从容地站起身来,不屑一顾地一脚拨开了金祚霖的头颅,绕过金钱豹的身体扬长而去,连一个侧眼都没留给他……
……
金钱豹死了,临安被官军收复了,一场由财政案件意外引发的动乱,至此总算锁定乾坤。
天大的消息恰似雷鸣一般传遍了整个江南,南方的城镇一时间纷纷不战而降。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朝廷就重新控制了整个江东地区,社会秩序也以飞快的速度回归正轨……
第二天一大早,金钱豹和金祚霖的脑袋就被梁朝割了下来,挂在了城门楼上示众,百姓纷纷前来围观。那些长年受尽秀水帮欺凌压榨的人们顿时出了一口恶气,而沦陷期间被金钱豹逼去做苦力丧命的百姓亲人也倍受鼓舞。
一个中年男人不禁感慨道:“这金钱豹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也得有将近二十年了吧?当官的不敢惹他,江湖正道也惹不起他,怎么一下子说倒就倒得这么快,跟拉稀似的?”
他身旁一小伙儿也笑道:“可不是呗!这地头蛇豪言壮语要建什么江东国,最后还不是只挺了一个来月就玩儿完了?梦还没做够呢就先掉脑袋了,也真是够倒霉的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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