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只有霍去病一人走在最前面。卫青稍稍落后,再后面是一群大臣窃窃私语,讨论皇上这次的用意。卫青竭力想要装作听不见,却挡不住那些声音往耳朵里钻。越听越是心烦,他逼着自己深吸一口气,才将心火压了下去。
霍去病急匆匆的往新建的宅子赶去,半路上还需仆从指路才找得到。漠北大战之后皇上念他有功,特意建造了华丽宅邸赐予他。他一次也没去过,今日差点连路都不认得。仔细打量了一番,颇觉得华而不实,恐怕住着不舒服。霍光听闻他归来,早早的在门前伸长脖子等着了。
霍光兴许是因为还没有长开,霍去病原以为他不到十岁,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已有十二岁了。霍仲孺是刀笔小吏出身,教育霍光诗书虽严格,没有教习武艺。霍去病有心教他,却少有空闲。此番见到霍光等在门口,一见他便露出满面的喜色,一看还是个小孩子。不由得心又软了一下,暗悔自己没有腾出些时间好好教诲霍光。
两人一边往庭院中走,一边谈话。路过的仆从大多向霍光行礼,意态倒是十分恭谨的。霍去病想不到霍光小小年纪,治家颇有一套。不由得心下满意,对霍光又高看了一眼。
霍光年幼,对于这个英明神武的兄长崇拜敬畏之中,还有一丝畏惧。将家中事项交代了一遍,便嗫嚅不言了。大约霍去病第一次找到为人兄长的感觉,见小弟有些惧怕的神色,只觉得小孩子有些可怜。将他从父母身边带出来,却没有好好照顾,霍去病自觉有些过分了。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还是将这孩子送到军中去。若是能放在自己身边照应,自然再好不过。
霍去病将此意与霍光一说,霍光当然不敢不同意。他长到十二岁,除了远远望见汉军行伍,从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此番有些好奇心起,更不愿丢了霍去病的面子。霍去病当下就定了下来,安排霍光在自己帐下做郎官,明日就带他去军中参习。
正事都说完了,霍去病也绕着这宅子看了一圈。庭中空旷,几无花木。霍光见他注目,便解释说:“哥没有回来,我不敢擅自叫他们种植花木,怕不合哥心意。”
霍去病闻言一笑,温和的拍了拍霍光的脑袋:“跟哥说话,还用得着这样。你说种什么好?”
霍光努力的想了想:“如今深秋,晚香(菊花)开的正好。不如先移几盆摆上,等开春了再种植兰桂。哥觉得怎么样?”
霍去病素来对这些不甚在意,不暇多思便应了下来:“这里也是你家,我又不常常回来。你说怎样便怎样。倘若有不服你的下人,直接打发出去。”
霍光点点头,知道霍去病此言也是为了防止下人欺负他。只是这一句看似随便,被霍去病这样沙场纵横的将军一说出来,有了些杀伐之气的影子。在旁边随侍的几个侍女不由得缩了缩头,面色苍白。
天色渐晚,有下人过来请晚饭。霍去病犹豫了一下,看向霍光殷切双眼。自回长安以来,他连一顿饭都没与霍光一同吃过。这样一想颇觉歉疚,也就顺势答应下来。两人同案而食,少了食不言的规矩,相谈甚欢。
霍去病心中有事,匆匆吃完就推案起身。霍光本来胆怯,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哥。等到霍去病回首看向他,他又莫名的惊惧,将心中原本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都忘了。尴尬了一会,才嗫嚅一句:“这么晚了,哥还是在家休息吧。”
要打发那些上门来的门客,已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再加上流言蜚语,日子更不能过了。霍去病现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能引发议论纷纷。霍光虽然年纪还小,隐隐约约也觉察出霍去病与李广将军的儿子似乎关系不凡。纵然如今男风寻常,闲话总是不好听的。霍光想要含蓄的劝劝,无奈一到霍去病面前便口拙了。
霍去病看他的脸憋得红起来,也猜到了他的意思。一是霍光年纪还小,霍去病不知如何说他才能明白。二是情爱此事,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霍去病明白霍光是好意,于是也想好好的解释一番。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刻,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却一字都说不出。
霍光以为霍去病此时默然是发怒的前兆,不由得小心的在席上缩了缩。半晌才听霍去病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子孟。
既是叫表字,便是当作平辈一般推心置腹了。霍光抬头看向霍去病,他从没有听过霍去病用这样奇怪的语调与他讲话。那些话像是刻进了他的脑中,永难磨灭。
“子孟。总有一个人,你不能舍弃。等有一天你遇见了,便明白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洒脱不羁的兄长,脸上露出了认真和认命的神情。
也是最后一次。
☆、第六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亲妈想说,李敢你这孩纸傲娇了……只会对小攻发脾气的小受,不是好小受。
下章上刘卫甜蜜,我要是失言我就不是人!
伸手轻轻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着的。因为天色已晚,院内空无一人。霍去病屋中还亮着灯火,于是缓步走过去。今日是他封了大司马的日子,他从小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在今日实现。然而当他真的完成封侯拜将,驰骋疆场的愿望之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满意。
时过境迁,梦想都会褪色。
现在他所期望的是,他能与李敢过平静的日子,并且那个秘密永远不会被察觉。
李敢正对着一册《孝经》看得入神,听见门响也不过抬头一瞬。霍去病走过去坐在对面,他全无反应。霍去病心中一阵窝火,还是勉强咽下这口气:“吃饭了么?”
竹简唰啦一声翻过去,霍去病没有得到答案。想来定然是没吃,又苦口婆心的要劝:“既然看孝经,知道孔子怎么说?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你父亲过世也足有三个月了,还有不思饮食的道理么?”
李敢漠然盯着竹简,似乎根本没听到霍去病说话。霍去病越看越生气,抬手压住了竹简,冷声道:“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也。这道理都不懂,你的孝经,看了也是白看。”
李敢的视线终于转回了霍去病脸上,语调平静的很,根本不为所动:“道理与人情,总是相悖的。”
“好,不说道理。我只知道逝者已矣,徒留生者悲哀。但活着的人难道要一生痛苦,给死了的人陪葬么?李广之死,并不是你的过失……”
案子被猛然推开几寸,李敢死死的盯住霍去病的脸:“你说的对,我父亲的死确实不是我之过。可他是为了什么死的,你告诉我?我想恨,恨不到别人头上,我只能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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