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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得不到,死后依旧得不到。就让他带着一丝回忆退出吧!

赵礼嘉等,不急,等淳维岚起身放他们走。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淳维岚才松开文烈。赵礼嘉脚步继续,不疾不徐,慢慢走出那厚厚的城门,门外就是草地,就是自家将士巴望的目光。

见者赵礼嘉毫发无伤地走出来,队伍里掀起一阵小声地欢呼。但时,目光触及赵礼嘉怀中那个消失很久的面孔时,都沉默了。深秋,几乎快要入冬的草原,冷风很是霸道,不仅撕扯人们的发丝,还撕扯着本就不完整的心。

“回营。”沙哑的嗓音,糙人的粗粝感把在场每个人的心头嫩生生的肉都磨掉了一层。城门还没有关,赵礼嘉知道大伙不肯舍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攻到底,多么痛快。但是,赵礼嘉丝毫没有这种念头,正当大伙们进退两难,踌躇不肯走的时候。赵礼嘉转过身,眸光扫视全场,骤然的冰冷金属感似乎在每人的喉尖划过。

“回营。”还是那句话,这次却没有一个人犹豫,跟着赵礼嘉的背影,咬咬牙,跟上去。秋草尽枯,脚步踏上去沙沙作响。长长的路,赵礼嘉并没有骑马,只靠着自己两条臂膀,抱着文烈走回了营地。终于体力不支,一口血喷在草丛里萎然倒下。鲜红夺目,映衬这枯草,说不出的萧瑟。

一盏灯,映着消瘦不少的身影,赵礼嘉在帐里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文烈在哪里。”即使在昏迷的两天里,依旧反复叫着文烈的名字不下数百遍。

众人忙扶着他带到文烈的身边,文烈的衣服换过了,头脸,血迹都擦拭干净。惨白的脸上没有色彩,赵礼嘉拖着绵软的身体走上前,俯身:“文烈,过几天,我们回家,可好?”温柔的语气,催的人只想落泪。

血性方刚的汗子都忍不住,纷纷出了帐篷。守在帐口,有的蹲着头埋在臂弯里;有部分则靠着支柱,看着京城的方向发着呆。共同的部分就是眼角湿润,憋着厚重的呼吸声掩饰着各自明显分泌出液体而呼吸不畅的鼻腔。

赵礼嘉抱着文烈没有体温的身躯,那只曾被他咬伤的手腕被赵礼嘉捂在怀里一晚上,那颗小小的夜明珠也重新带到了文烈的手㊣(7)上,灭了灯,帐无窗,所有的光源只是那夜明珠柔柔细小的光,遮盖在还未消散的疤痕上,像是从血污中诞生出的圣洁。

赵礼嘉把文烈环在怀中,一手握住文烈的手,另一只抚着文烈的背脊。闭上眼睛,想着不多的那些曾经。

幼时,文烈是第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人。

文烈曾反攻过,豫园楼里,春色旖旎。

在王府众多下人面前为难他,笑着看他怎么解决,最后还是被拉到床底之上这样那样,摆弄到第二天文烈根本无法站起来。想想就是甜蜜,在聚少离多的日子里,他们之间的感情远不像林梓优和赵牧远,隔着那么近,几乎天天相见,相思不必寄,人本在眼前。他和文烈每次遇见都像是最后一次相见般,燃烧,撕咬,恨不得拆穿吞入腹中,不再隔着最无奈的距离。

第一次看到文烈脆弱是在文老将军的葬礼上,文烈折腾得形销骨立,瘦瘦的身板罩在宽大的孝服内更显单薄,整夜抱着他,不撒手,当时怀里是温暖的,眼下是一片再也不会回暖的冷意。文烈啊,文烈,你叫我去哪里寻你?

而后,文烈如同逃避一样来到了这北疆,准备马革裹尸还。但最后,并不是最荣耀的战死沙场,而是被最难缠的情字给害死。

赵礼嘉本以为泪已经干涸,但是滚滚的眼泪还是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渗进身边人的肩窝里,同样的悄无声息。

直到这个时候,赵礼嘉才哭出声,大声抽噎,幻想着身边的人能忽然爬起来对他摊手道:“不演了,不演了,看你哭成这样的份上,我复活了。”

可是,哭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拂去脸上纵横的泪,再也没人来轻言细语地哄他。这世上最后一个他爱着也爱着他的人已经在那天朦胧的城楼上自尽了。

给读者的话:

求评论,结局都写好了。总共四十四章,番外不算。

不负君卿(三十八)

两日后,赵礼嘉到了京城。林梓优立马和赵牧远赶往王府,小太监已经打点好,两人乘着轿子一前一后到了。门还是那朱红的门,林梓优上前敲门,很久之后才有人应。一见是皇帝和丞相,吓得要行礼,倒是小太监一手扶住,示意那人赶紧带路到赵礼嘉那儿。

只见那带路的人面露难色,林梓优知道定是赵礼嘉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允许打扰,就故意咳嗽几声,眼神有意无意瞟向赵牧远,道:“王爷虽然有吩咐,但是文将军的后事还得尽快办。”

那人知道没办法再拖延,又敌不过当朝天子,战战兢兢地将一行人带到一个屋子门口就赶紧退下了。

赵牧远上前就准备推门,被林梓优一把拉住:“等一会,你急什么?”自己朗声在院子里说起话。

第一句:“天气真好。”赵牧远在一旁翻白眼。

屋内,赵礼嘉端着酒杯,一口一口抿。那本是文烈经常与人谈话的第一句。

第二句:“不知道当年埋下的女儿红怎么样了?”小太监早就随着那带路之人一并离开。这小院子内只有四人,赵牧远听不懂,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便隐隐期待屋内人的反应。赵礼嘉听到这句话酒杯一滑,差点打碎。那是很多年前,文烈和赵礼嘉埋下的,那个先成婚,就拿出来送给另一个。这么私密的事,林梓优怎么知道。本来想着一直不开门,让外面的人死心,结果倒是自己先动摇了。

第三句:“赵礼嘉,我等你解释,那句‘嫁过来’的解释。”赵牧远更加瞪大了眼睛,林梓优不以为意,示意他仔细看好门的变化。

林梓优话音未落,抵死不开的门哗啦一下被拉到底,颓废的一张脸上似有怒气,朝林梓优道:“你想说什么?阿烈又和你说过什么?”一般威胁一般祈求。这般奇异的口吻,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想让我们进去。”

赵礼嘉不答,又闪回屋内,门并没有关上。

文烈好好地在榻上躺着,整个屋子像冰窟窿一样。赵礼嘉身边只有一壶酒,断断续续地喝,几乎已经见底。

林梓优走上前,顺了顺文烈的衣角,鼻翼煽动。仔细闻着,确定没有异味后就退了回来。赵牧远一直远远站着,不肯上前。不是害怕,但确实是害怕。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如今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赵牧远望着文烈,隔着相处的那十几年的回忆望过去,永远微笑的一张脸,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不是依旧嘴角翘起。生命那么短暂,有些东西如果放手了就再也要不回来了。赵牧远直到离开之时都没有上前看一看文烈!望着屋外出神……

“六王爷,文烈的遗体要尽快下葬,不能再耽搁了。”弄到最后都是林梓优来收场。

赵礼嘉继续喝着杯中的酒,半点没有要理睬林梓优的意思。林梓优不恼,继续说:“我姑且不说文烈看到你这样守着他的遗体不放会难过,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总不能一辈子把他囚禁在你身边吧。”一口气说的话有点多,林梓优歇了一会,毫不客气抢过赵礼嘉的酒就往嘴里灌,尝了之后才发现,那只是淡而无味还曾被自己笑话过的花草茶,独独是文烈的最爱。

“皇叔,那个那还进贡过来的水晶棺,朕送给你吧。”看着屋外的天几乎要石化的赵牧远突然开口。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其余两个人都愣住了。

林梓优气急败坏冲过去,压低声音:“你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朕想清楚了,水晶棺就送给皇叔了。朕这就叫人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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