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耗子,如果你不回来,我怕有一天,我会再也回忆不出你当时的模样,那时,就恩断义绝了。
喂药的事还是赵临来做。灌了半个月的粥,赵临早已把给绝不配合的顾秦喂东西操练得纯熟无比,夏荆看着他一手捏着小耗子的鼻子一手托着药碗毫不留情地给小耗子灌气味令人反胃的汤药,心疼万分又不敢说——开始时是他抢着给小耗子喂药,结果回回都要洒一半在外头,糊得小耗子满脸黏糊糊的药汁不说,还容易蹭着他身上的伤口,到后来,小耗子看见他就往后躲。
“赵公子是……书院的先生?”夏荆看赵临哄小耗子睡着了,轻声笑问道,“好气质。”
“太抬举我了,不过是做纸笔生意的俗人。”赵临也笑着回答,“荆州兄才是大家学士。”
“咳,糊弄人的,借长辈的光而已。”夏荆无声地大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顾倾城,说:“这小玩意儿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呢。”
“那可如何称呼?”赵临斟了一碗茶递给夏荆,好奇道。
“他?他管谁都叫公子,不过开心的时候,会叫我……喂。”夏荆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小耗子在他怀里说过一句,喂,你能不能带我去吃点东西,我很饿。
赵临立刻笑得喷了出来,连忙摇头告罪,直说,您见谅,您见谅。
夏荆也跟着笑,说没关系没关系。
偶尔会提起那块闯祸的子冈牌,赵临总是拍着桌子连连感叹,我怎么就没多问一句,当的是什么玉!夏荆先是不信,相处久了,发现赵临是个实诚人,也就把抱怨都转到了顾倾城身上,咬着牙骂,胆大包天,活该被打!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可大可小,是那个死人妖心血来潮找麻烦。——这家伙也是,怎么都不知道拆开卖,兴许还多卖几个铜钿。”夏荆叹息一声,不由得看向沉睡中的顾倾城,又是一声感叹,全是疼惜。
“这牌子,好大派头。”赵临自言自语道,“他倒也知道什么东西值钱。”顺手给夏荆的碗里添上茶,又叫跑堂的来添水。
“我怎么就没想到留点东西给他……谁想到他还要去当铺……”夏荆喃喃自语,低着头满心悔恨,要是当初给小耗子留点私房银子,他也不会窘迫到离了秦淮河就是个穷光蛋;要是当初留个玉佩宝石之类的东西给他,就算他没带钱就走,也可以当了应急——小耗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他夏荆的一份过失。
“吵什么吵……”
床榻上传来一丝低低地抱怨。口齿不清的顾倾城半睁了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起床气瞪着炕上两个悠闲吃茶的人,一个是临安,另一个,说话的语调有点像心里希望是的一个人。
“可算醒了。”赵临笑道,“睡足了么?”
“嗯。”习惯性地赖了过去,闭上眼睛不肯动弹。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赵临无奈地笑着,对夏荆摆摆手,一边轻轻晃着肩头的人,“醒了就赶紧起来,磨蹭什么呢。”
“嘿,这家伙。”夏荆走过来捏了捏顾倾城的下巴,摇头叹道,“瘦得都不好看了。”
“别闹。”被捏得不舒服的顾倾城下意识地抬手去拨夏荆的手指,挥到一半就搭上了夏荆的手腕,一触之下立刻缩手,人却清醒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真的是你,你来了,你在这里!
从被窝里抽出的手带着温热的气息,跟对方一向火热的手腕一比,却怎么都是凉的。不小心触碰到了那片温暖,留恋又不敢留恋,习惯性地躲开了,实际很想被对方捉住,捂在手中,抱在心口。
“公子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说着就要翻身起来行礼,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人还太虚弱,动一动就头晕眼花,所以赵临和夏荆看到的都是顾倾城撒娇似的晃了晃身子,嘴里倒是客气,真客气。
“这孩子跟你有缘。”赵临笑着推开了顾倾城,起身走开,踱了出去。
一出去就后悔了。当着夏荆的面,他是自信的,自信到以为自己对顾秦的感情是兄长甚至父亲式的疼爱;自信到夏荆无论如何失态地看着顾秦掉眼泪,如何又妒又羡地盯着自己喂药的手敢怒不敢言,都可以轻轻松松一笑而过;自信到明明看见夏荆半夜摸起来抱着打都打不醒的顾秦絮絮叨叨也毫不介意,没有一丝醋意,满是宠溺。
可是分明是舍不得把顾秦交给别人的。
顾秦,你小子居然还怕我,还说什么配不配,你这个混蛋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长眼睛!
他不敢想象屋里的两个人是怎样的状态,方才顾秦那一声又惊又喜又怯的“啊”,像一把刀子直剜进了他的心里。没心没肺撒娇耍赖的孩子,虽然总把那份情说成痴妄,虽然万分肯定那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虽然看自己的眼神也是眷恋的——其实他早把心给了那个混球,只是清醒的时候,不肯上心罢了。
客栈的走廊是临街的,从窗户里看出去,正好看见河水从天边奔涌而过,天蓝得透明,云絮被阳光晕染上了一层淡金一层柔粉,浅黑色的一队飞鸟从夕阳饱满温柔的光影中穿行而过,影子落在河面上——不是影子,是船。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月落乌啼霜满天
看痴了过去,说不上伤心,也说不上不再伤心,眼中的色彩渐渐晕开成梦境,就这么倚着窗半眠未眠。
出来时随手掩上的门被拉开了,一个脚步不稳的小家伙跳过来,抓起他的手摇了摇,轻声笑着说:“醒醒,醒醒。”
猛地睁眼,一低头就看见顾秦笑嘻嘻地靠着自己,不甚有光彩的眼睛里流淌着熟悉的感激和依赖。甩甩头,定睛一看,门边站着那位水晶冠白玉簪的首辅侄子,风采卓然。
“饿了吧,走,吃饭去。”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赵临也讨厌自己的俗气,说来说去不过是饿不饿,冷不冷,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这里不比秦淮河,请夏公子包涵。”顾秦亲切客气地招呼道,又回头问:“临安,哪里好?”
“这里不比秦淮河,那里不比秦淮河,你这家伙,时时刻刻不忘夸自己。”夏荆哈哈一笑,点着顾倾城的额头道,“就你的秦淮河最好。”
我不是告诉你我姓夏名荆字荆州生辰八字如何如何了么,就差把祖坟埋在哪儿都交代了,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公子”,对那个姓赵的倒是亲,临安临安,他是你什么人啊,有我跟你那么亲么……可能还真比我亲……可恶的小耗子!
嘿,你个姓赵的小子,不要以为把脸转过去了我就看不到你的得意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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