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霜雪吹了满头,他又何曾拥有谁能够与他一起白首。
沈谦行穿的少了点,雪一下觉得冷风刺骨,闪身钻进了薛府大门。
薛铭穿的比沈谦行更少,只因在院子中练拳,额头竟然细细密密沁出一层汗。沈谦行毫无见外地坐进了厅中,伸出手烤火,笑意盈盈地看着薛铭在雪地中挥散汗水。
过了几个月了,薛铭的个子长的是真快,之前那些衣服已经没法穿了,不是瘦了就是短了,看来用不了两年,薛铭真的就要越过他去了。
想到这里,沈谦行居然真的有点害怕,害怕他真的能长过他,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子,灵活的制住薛铭打出的招式,将他拖进厅内,“别练了,下雪天儿还那么勤快,穿的又少,当心受风寒。”
“不会,我体质很棒的,”显出个头来的少年拍了拍胸脯,浑身上下都是意气风发的劲头。
沈谦行认真的开始打量这个少年,他的成长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几个月前的薛铭还在脸红脖子粗地仰头跟他争辩,男儿应该驰骋沙场,以热血藉慰祖先,而短短跨了一个季节后的他,沉稳不少也成熟不少,挺直了腰板后倒真的像一个跨马定乾坤的少年将军。
相比之下,倒是自己这个高大的沈三爷,有事没事往戏园子跑寻那许老板,迟早要被人扣上堕落的帽子。
只是许老板那边一直攥着的那根线已经没了什么用处,花天酒地的将领时间长了也做不了什么事实儿,能打听的基本上都打听清楚了,再耗下去也搞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所以组织上的意思是让许老板撤离。可这许老板是源城名角儿,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请个堂会还得几拜名帖,三请五请才请得动这尊大佛,许老板又自幼痴迷于戏,这猛然让他撤离还舍不得,便问组织上能不能让他继续唱戏。
组织有严明的纪律,其实让他撤离也是因为已经有方面开始怀疑他了,可这许老板享受千呼万唤的满堂喝彩,组织一怒之下切断了沈谦行与许老板的联系,明令禁止沈谦行再与许老板接触。
这样一来,沈谦行倒真的成了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
“要不今年秋天,我就带你参军去,看你这势头,不用半年,就真的可以和我并肩了。”沈谦行考虑再三说了这句话。
被沈谦行夸,又听说今年就可以参军入伍,兴奋地不得了,恨不得再跑院子里去打一套拳。他前脚刚动,后脚沈谦行就伸长胳膊拽住了他,“你现在如此兴奋,可知道参军后是正儿八经要上前线见血的,你不再有这样的宅子,没有伺候你的仆人,没有美味可口的佳肴,也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读起来欲罢不能的书,你身边会只有我。这源城里人人都喊我一声沈三爷,我不会照顾人,你不担心?”
“有你就够啦!我自小跟着你,当然上了战场就该我们俩作伴策马奔腾。”
薛铭回答的干脆利落,一双眼睛里仿佛能冒出火花一样充满着对未来的渴望,又饱含着对自己的信心。
沈谦行专注的看着他,居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悄声起了变化,自己都感觉到目光深沉却炽热,就连刚才还凉着的手掌心也灼热的仿佛能起了火星。
薛铭没发现沈谦行有什么变化,还沉浸在半年多后就可以参军的喜悦中。兴奋之余,还学起古时候私塾学堂里,长袖大褂先生的样子,一步一步走着,念起了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沈谦行侧耳倾听,却响起了另外一首诗,也名凉州词。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种并不消沉,反而壮烈广阔的哀怨不知道薛铭能否感觉得到。
只是沙场血腥壮烈,又悲惨凄冷,沈谦行看着念诗的薛铭,突然想,若是这春风能吹得过玉门关,是否不怨杨柳也要怨觉亭了。
2016年的这个夜晚,许笙终是忍不住层层席卷的困意,把这书当了枕头,歪身子侧趴在书桌前浅浅的睡去。他的两条胳膊互相交叠压住了书页,盖住了大部分内容,却隐隐约约露出殉国、尸骨未存等词。
战争年代流的鲜血似乎一点儿都不值钱,每一个城市几乎都沦为了战场,常常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情景犹如人间炼狱。
这样的画面出现在了许笙的梦里。炮弹击碎坚固的防守,枪子儿划破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可那些满身血污满脸血渍已经看不清五官的士兵,依旧拖着狼狈不堪甚至于残破的身躯,跟敌人誓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那些景象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直到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许笙的脸上,他才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过来。
天色还未明,台灯也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他伸手按了按桌角的插排开关,依旧是没有电。他按亮了手机,用屏幕微弱的光照了书。书页因为他趴睡的姿势,已经被压得多了许多皱褶,可奇怪的是,他在睡过去之前看的所有内容都不见了。
长轻河战役,沈谦行,薛铭,统统都没有了。
书上空白着,干干净净的一页纸,也没有字的痕迹,许笙一下子慌了神儿,恰巧这个时候屋里天花板上的吊灯来了电一下子亮了起来,照的整个卧室通明,许笙再次确认了书本上,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其他的内容依然完好,可他睡了一觉,长轻河战役原本就寥寥的几行记载,就消失无踪了?
时凌晨四点二十分,许笙握着书本发起了呆。他脑海中开始隐隐约约有了些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交谈声,说笑声,质问声,甚至他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茫茫白雪和瑟瑟秋风。
许笙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笔,开始在空白的书页上一笔一划记录脑子里关于长轻河战役尚存的内容。许笙受到了喜欢研究书法的祖父的影响,自小跟这些东西接触也不少,写了一手好字。可是以往常常都是闲来无聊或者心中烦闷,就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挥墨,写的大多都是像“天下为公”,“无关风月”,“金戈铁马”,甚至有“正大光明”等。还真像个古时候的位高权重者。
可是今天持的是钢笔,长篇幅的拗口之语要写的漂亮,还是要费不少功夫,但许笙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就是古时从右至左的排列。
这个夜晚他是着了魔了,或许明天就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不可思议的做法,但至少这个天色将亮的凌晨时分,他对自我深信不疑。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沈谦行与薛铭参军是在民国二十八年,公历1939。
在两人穿上同一身军装的时候,薛铭真的与沈谦行一样高了,未满十七的少年眉清目秀也不缺乏刚毅,沈谦行在他面前倒像是个优柔寡断的公子哥,虽说个头高看起来居高临下,可是穿衣显得瘦骨嶙峋,在年轻气盛的薛铭面前自然就弱了下来。
可薛铭还是喜欢一口一个“觉亭哥”的叫,甚至没人的时候展露顽劣的天性,故意冲着沈谦行撒娇,也不求什么实事儿,只看沈谦行招架不住满脸无奈的样子。
地下党那边已经中止了沈谦行所有的任务,也切断了他和许老板的接触途径,只派了一个厨子与他单线联系。沈谦行这样一来无法主动联系上组织,恰逢国共合作期间,便满心满意的随着薛铭奔赴战场。
好在沈谦行到底是地下党的特工,就算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爷,也是满身的功夫,偏偏要演,在国民党军队里,自己是个新兵蛋子,不能太出风头,但是也不能全都藏着掖着。好在这卧底做多了,演戏的功夫见长,有极高的天赋却隐隐害怕但依旧壮着胆子的情绪演的恰到好处,领导注意的也非常快。
民国三十二年初春之际,沈谦行升为第六军军长,薛铭为副官紧随其左右。恰逢源城会战打响,沈谦行带领第六军前往长轻河阻击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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