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了闭眼,不知过了多久,又或只是片刻,他却松开了我的手。我睁开眼睛,他面上似乎隐隐飞快闪过一丝脆弱之色,只是再看时,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冰冷苍白。他抿着唇,侧开脸,似乎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令狐冲敲门之声:“师父!”
左冷禅终究什么都没说,自窗口一跃而出,飞身离去。进门的令狐冲手中却捧着一个食盒,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道:“想来师父还未用膳,我去玉香楼点了些吃食带回来了。”
他额间带着汗迹,走到桌边,认认真真得将食盒中的食物摆放在桌上,我看着他在桌畔忙碌,不由心下生出一丝暖意。方才因左冷禅带来的晦暗情绪,在那双清亮褐色的眼睛注视下,都渐渐消散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虽然一直不愿正面与嵩山派对抗,但却不能再回避下去了。方才左冷禅那般压制的姿势,狂妄无忌的语言,终欺人太甚!我虽然武功上差他一筹,但却并非意味着我便会如同泰山派一样,对他唯命是从。大丈夫堂堂七尺之躯,何况是身为朝夕必争的武道剑客,终我一生,都不会出现‘屈服’二字。
今日之辱,我必然会在将来,令他尽数奉还。
既已下定了与左冷禅决裂之心,我便没有再继续坐着的打算。一放下心头沉重的思绪,刹那间,四肢的僵硬不适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几个时辰没有进食僵坐,方才还不觉得,如今闻着桌上传来扬州佳肴的阵阵飘香,不免令人食指大动。
今年的冬雪下的格外的早,回到华山的时候,见到的是满山银装素裹,林木屋石尽数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衣,如晶莹寒玉,缭绕着千年来积淀的寒意。亦如我心头难免泛起的沉重,在这扬扬散满天际的飘雪中,这份寒意与落寞终锁于心中,无人知晓。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飒飒的北风溅起枝头的凝雪,然而,却有几枝寒梅在风中峭立,静静含苞待放。
找来季潜,我对他道:“日后嵩山派的一切动静,尽数直接汇报与我。你不必处理。”
他道:“是,师兄。可是五岳剑派要出事了?”
我素来知他机敏,没有意外。只道:“怕就在这两三年了。”我与左冷禅彻底撕破了脸,嵩山对华山也不会再手下留情,而东方不败全盘接手魔教后必会开始涉足江湖,时隔多年,大势所趋之下五岳盟终究是要建立起来了。
令狐冲自此次下山后,似乎意识到了武功的重要,一下子蜕变了许多,再也不流连于漫山遍野的胡闹,比以往愈发勤得练武习剑。处理门派中的事宜之时,我也不再避着他。有些时候,他还会替我做些小事。意识到他的变化,我既是欣慰,又是难免感慨,宝剑锋从磨砺出,看起来下山历练一场对他大有裨益。一日便对令狐冲说,何日他学会了华山剑法的全部,我便准许他离开华山,独自仗剑江湖。
他抬起头,把棋子放入棋盒中,清脆的声音带着丝狡黠,却道:“那若是我一辈子都学不全华山剑法,师父便永远不放我下山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这般愚鲁不堪,那为师只能把你逐出山门,再去向后山师叔那里请罪了。”
他面上微微一笑,却不接话,继续收拾桌上的棋子。我端起茶杯,稍稍啜了口茶。与令狐冲下棋是件轻松的事,因他的棋路并不高超,并且常常天马行空,偶尔还会下出两步让我哭笑不得的臭棋。由棋观人,他的性格本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他要学好剑,就不能墨守成规。适合他的剑法,终究要他自己去摸索,这也是我让他下山游历的寄意所在。
这一年武林并不如去年那般平静,东方不败自四月开始,突然现身江湖,每月朔日杀一个人。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动手的七天前,魔教中人会向那人递出名帖,交至手中。而纵使那人在这七天中邀请了武林中的朋友高手助阵,甚至利用了地利布下机关五行之术,东方不败却依旧能在那一日子夜前杀了他。
在期日,除了接到名帖之人探查不出缘由的死亡之外,在场其他人都无一例外得被刺瞎眼睛,武功尽失。六个月来,不知多少好手就此或死或残,却竟无一人知道东方不败是如何做到的,更枉论知晓这位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枭首长得是什么模样。
魔教虽是这般猖狂,左冷禅主持的嵩山派这一年却一反常态得蛰伏下来,没有如前一次那般,提出五岳建盟之事。而他以往殷勤的书信往来,也随扬州之事一并了断,再无往来。倒是华山地因处西岳,离中原的腥风血雨隔着层纱,再者,我执掌门派以来,一贯奉行低调之策,门中却是处于微妙的与世隔绝之中。直到年末时分,华山上的这片静谧才终于被打破了。
我看着在明叶楼院子里一遍遍走动的季师弟,他平素沉稳的脸上满是紧张担忧。古代孕妇生子本是鬼门关上走一遭,更何况宁中则是头一胎,虽然已请来了华山山脚最好的产婆,却仍旧不免提心吊胆。傍晚时分,在一众师弟的注视中,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是个女孩儿,”丫鬟小芸的话音未落,季潜就一溜烟得冲了进去。
几日后,我亲手抱了抱襁褓中酣睡的婴儿,这个孩子在宁中则和季潜的坚持下,由我自 “钟灵毓秀,珊珊可爱”中,定名为季灵珊。华山迎来了新生命,也承载了华山众人悄然寄托的新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与左冷禅决裂
东方教主粗线了!教主在我心中永远是林青霞版本因为不敢毁掉,所以教主还是反派(剧透君:不要听作者君瞎说,东方教主的戏份很重要)
又,原著岳不群的女儿叫岳灵珊
☆、第十七节
令狐冲固然是有所褪变,行事渐渐脱离了年幼的稚嫩而稳重起来,让以往饱受所累,被他折腾不轻的华山上下既是惊讶,又不免送了口气,尤其怕他顽心忽起,对新出生的季灵珊起了兴趣。但令狐冲对这唯二与他同辈的师妹倒是爱护有加,让四师弟和宁师妹放心不少。虽则如此,他那自幼养成,时常云游山野不知所踪的习惯倒是没有改变。
“冲儿?”我在前山寻找了令狐冲半日,依然不知道他跑到了哪儿去。回到了有所不为轩,我来到他住处的门外,扣了扣门,里头依旧没有声音。
犹豫了片刻,我伸手打开了他房间的门。虽说君子非礼勿视,贸然闯入他人房中有些失礼,但我身为令狐冲的师父,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回避之处。
房中一片整洁,安静得很,我四下里张望一圈,果然还是无人。正待离去之时,我忽然看到令狐冲床上的枕头下,隐约放了本书,露出蓝色一角。我不由心下微微一动,生出些疑惑,是什么重要的书籍,竟会让他放在这般贴身的地方。
有所不为轩的书房中倒没有蓝色封面的书籍,但也没听说哪位师弟会逛书馆,又避开我在私下里赠与令狐冲书。脑海中微一思索,我便想起来,前些日子带令狐冲下山去茶铺取龙井时,老板在临走前倒是送了令狐冲一本书。我当时瞥了一眼,以为是茶经之流,便没有阻止令狐冲接了,莫非便是那一本了?不过,令狐冲把它藏在枕头下,也未与我提起,难道这书中记载的是武学秘籍,有什么难言之处不成?
我心头思绪如电,令狐冲虽是聪慧,但年纪尚小,并不能让人完全放心。若万一他迷恋起旁门左道的功法,误入歧途,我岂能坐视不理。思量半晌,终末还是心中对令狐冲的担忧占了上风。我走到床前,自枕下抽出了那本书,便见封面上写了三个字——
胜蓬莱。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面不改色得把那本书放了回去,心头却很是无语尴尬。唐伯虎的《花阵六奇》诸多临摹本在当今颇为流行,我自然有所闻名。也是,令狐冲已经十四岁,的的确确是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了……只是,那日茶铺老板笑眯眯的模样,不知是否是此事带来的影响,此刻回想起来颇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让我突然想让他试一试我的剑。
回到书房中忙碌了一个下午,再看到令狐冲时候,我心中顿生微妙复杂的情绪。
他丝毫不知,只走了进来,脸色红润,额头冒着汗,叫到:“师父!”
我皱着眉头:“跑到何地去了?满山找不到你人。”
他微微侧头避开我的视线,道:“我在后山。师父,你找我何事?”见他转移了话题,我微微一怔,也没有多计较的意思,把手中的一本书扔给了他。
我道:“这是为师前几日找到的一本剑法,你大可参详一下,也免得一直困在那‘无边落木’一招,练不下去。”
令狐冲脸上一苦,语调中有些细微的烦恼道:“我明白了,师父你找我就只有这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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