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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愣,他方才断然离去,就让我隐隐有些觉得奇怪,如今他更对我冷颜相对起来。只是他虽然侧着头,睫毛却轻轻闪烁着,眼角余光却依旧紧紧注视着我。这般别扭的小儿女之态,却让我一时间恍然明白了什么。

我道:“冲儿,过来。”令狐冲绷着脸,走到我身畔。我心底有些无奈,此番收下劳德诺固然是一时之举,却不料令狐冲反应如此之大。想来是因为他跟在我身畔这么多年,突然就多了个师弟,自然是不会习惯的。

他个头已然和我一般高,我却没法和小时候一样抚他的头顶以示亲密了。定定看着他,我开口道:“你今日做得很好。为师心中甚慰。”

他抬头看着我,十七岁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树临风的模样。

我脸上微微柔和下来,道:“你既然救下了他,便不能让他不闻不问。故而,为师只是收他为记名弟子罢了。”

见令狐冲虽然仍旧冷着脸,却松动许多,我心下也是悄悄松了口气。他忽然抬头道:“师父,你会依旧关心我,是不是?”这一问却又漏了怯意,哪里还有半分冷战的模样。

我心下哭笑不得,他这句话,倒和小孩子担忧起来没甚么两样。到底令狐冲和我亲如父子,问出这样的话却是至情所致了。我道:“天底下为师最亲近的自是你了。”令狐冲得了答案,脸上缓和下来,抱剑站在我身边,再见到劳德诺时候,只是微微别过头去,却没有说什么。

劳德诺却把手中的一叠东西交给我,我询问了,竟然是庄中的地契细软。我摇了摇头,拒了他这份拜师礼的束脩,只让他上山再说。

只是多了一人,马车便稍稍拥挤了些。好在此地离华山不远,他三人稍稍忍一忍,便过去了。次日我几人便抵达了山脚。

一路上劳德诺初遭大难,虽是有些沉默,令狐冲不知何故依然不愿和他多说话,但下车时候,“师兄”、“师弟”倒是叫开了,彼此间气氛却没那么僵硬。

回到山上,劳德诺正式行了拜师礼,我便将他的名字加入了历代华山弟子的册上。我细细查过他的根骨,倒也是个不错的苗子,虽则年岁已大,难以在剑道上走得更远,但他报仇心切,又毅力坚定,假以时日倒是也能有所成就。

我找来季潜,他见到我,便把门中事务尽数又交还给我,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见他这短短时日不见,却清减了不少,不由稍稍问了几句。

他道:“珊儿长大后愈发顽皮了,比之当年冲儿怕是不差。师妹这些日子里在罚她,但我看难有用。”他叹了口气,我倒回忆起当年令狐冲的情状来,不免对他如今的模样有些感同身受。我当年没有怎么溺爱令狐冲,仍是为他的上蹿下跳异常头痛,他夫妇二人对季灵珊却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也难怪季灵珊闹起来让他这般费心了。

他与我稍稍抱怨了几句,我又将令狐冲的一些过往之事与他一一道来,二人倒是颇为感慨。

我又道:“师弟,劳烦你一件事,将劳德诺的过往查一查。”

他领会了我的意思,叹道:“如今世道不平,人心不古!师兄,我会仔细的。”

过了几日,季潜将得到的消息给我看了一瞧。据在那地附近的调查,劳家庄向来是有些与世隔绝,左近的农人对他们只晓得也并不多。至于祖上剑客之事,和劳德诺亲口说的倒是一般无二。

至于这劳家少爷,也的确是叫劳德诺。但消息中一句话却引起了我稍稍的主意——少爷素爱交友,平日里喜欢打猎。那日劳德诺说他到后山去打猎,倒是不出奇。只是他为何没带朋友,独自前去后山?不过,若是当时家中有些磕碰、事出有因,倒也不奇怪。

这劳德诺说起来虽是没有什么奇特,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有些隐隐的怪异。或许这是直觉,又或是太过小心带来的错觉。

在他上山后,季潜亦没有接过他的地契。在征询了我之后,他便用那些钱财,购置了一家小小的山脚店面,唤作“大宝号”。平日里做买卖之余,用作收集江湖中的情报,尤其是关于“神教”的消息。

在从我口中知晓了神教就是魔教后,劳德诺沉闷了好一阵,但复又露出了坚定报仇之色,倒让我对他高看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想证明,我是有HE决心的(剧情君友情提示:大雾)

☆、第二十六节

太原之事后,魔教沉寂了一年多,复又不甘平静开始有了动作。而正魔的几场交锋间,却有不少武林中年轻一辈的高手冒了出来。

其中,嵩山派有十三个外门好手,江湖中号称“嵩山十三太保”,在和魔教斗争中立功不少,更是对左冷禅唯命是从。

我在收下了劳德诺之后,便想起第十四代弟子只有令狐冲他二人,终是太少。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又收了几名弟子,三个分别拜在三师弟、四师弟门下,一个拜在我门下。

令狐冲开始独自闯荡江湖,有时候消失个几个月。我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始终挂念得紧,暗中让季潜留心,仔细得关照他,只是派出去的弟子将令狐冲的种种消息传上山来,我又不免暗自嗟叹。

他虽是仗剑天涯,惩恶扬善,做了许多好事,却也养成了不少让我深感无奈的毛病。他不知怎么爱上了酒,尤喜欢独酌,常常醉成烂泥。昔时我曾发现他恋酒的苗头,在华山上时异常小心,决不允许他沾染一滴,但下山后,他却依旧栽了进去。

他素来是任情行侠,不拘世俗,身为华山首徒,结交的却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有时候交的朋友实是令我都看不下去,仍不住要将他叫上山训斥几句。但转念一想,复又苦笑,令狐冲自我给他亲自加冠后,便越来越不听我言了,便是叫来耳提面命,亦没甚么用。但他已然成年,打不得骂不得,说他几句便复又怔怔看着我,目中含着一丝忧郁苦涩,直令我束手无策。

但他做的另一些事,却又叫人拍手称好,大快人心。

好在无论他在外多么不羁任性,到了山上依旧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大师兄的模样,没有带坏了那一众师弟们。下山每到几个月,他便会回来呆上几个月,帮我或季潜分担一些事。只是那眉宇间那丝无缘无故的出世忧郁,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令人很不舒服,我百思不得其解,大约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性所致。

山上无岁月,转眼间又过去了几年。山下传来一则消息,终于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青城派忽然收下了福威镖局的礼物,并派遣了四个弟子去福建谢礼。

我虽然不打算重蹈原来那个“岳不群”的覆辙,但对于“辟邪剑谱”的一切事宜,都分外关注,只不过打得却是远远避开的主意。好几年前,关于余沧海知晓了剑谱秘密的事,左冷禅就曾莫名其妙质问过我,自那之后我对那青城派更是上了心。

只是林震南在这十年来,福威镖局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欲要往川蜀发展,便年年向着四川的峨眉、青城二派送礼,二派却没有一个肯收下的。听说峨眉派的金光上人还好,每每见了镖师,便把礼原封不动得退回去。但松风观的余沧海,却是连见都不肯见一面,半山上就拦下镖师,把人和礼都回绝了。

再者,一个月前,令狐冲在山下又闹了事,将余沧海的弟子骂作“狗熊野猪,青城四兽”。惹得青城派的弟子大怒,险些动起刀戈来。虽说自我这一代以来,华山与青城派素来嫌隙不和,但是令狐冲这般胡作非为,确实是理亏,我也不好视而不理,只有让年纪大些更沉稳的劳德诺去山上赔礼。劳德诺回来汇报时,却说撞见余沧海在教授门人一套剑法,我见他使出了七八招,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辟邪剑法”!

凡事反常必有妖,余沧海暗中拆解辟邪剑法多年,如今无缘无故收了礼,又派人去了福建林家,必然是算计那真正的密典“辟邪剑谱”已久,终于准备动手了。

我虽说对林家宝典无意,但要看着余沧海那等心胸狭小、呲牙必报之辈夺去,却也并不完全放心。何况他素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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