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一颤,正待脱口而出的言语,却被他欺身而上激烈的吻尽数吞没。他闭上了眼,使得我忽然产生了某种悲哀,某种令我痛苦欲绝的领悟——在这一刻我没有出口的恩断义绝,往后将再难开口。他果真知我至此,只是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下的情谊,怎地就忽然变了质……他那素来热烈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均到了极致,连同我本淡漠的心境,都一并带入炙热滚烫的地狱中去。
我杀不了他。我断不了这份联系。我在世间知心的人,本就没有几个,现在连一个怕也不剩了。
再次自昏沉中睁开眼,我一如往常得起身。目光避开身上的痕迹,我浑身的不适已稍稍减缓。但因先前所中的软筋散依旧没有解去,内力分毫也提不起来。我心底忍不住泛出一丝嘲意,也对,他又怎么会?抬头扫视过空荡的房间,室内置备典雅,沉淀着一丝贵气。我穿上床边矮凳上放着一套雪白长衫,起身缓缓走到窗畔。
院中午后的阳光正落在苍翠的枝芽上,长长的回廊四下安静得出奇,梁上的红漆几经涂掩而有些许的斑驳。我冷漠得看着周遭一切,无论是微风或是草叶,熟悉或陌生,在我的心底,却产生不了一丝情绪。这种无动于衷,仿佛已在心底铭刻了许久许久,又仿佛只不过存在了片刻须臾。
两个侍女忽地开门走了进来,低着头,动作训练有素。我没有理睬她们,任由二人放下手中之物,接着一个人来到我身畔,低头开口道:“岳先生,请洗漱用膳。”
听到她的称呼,我终于浑身一颤,自原先维持着的与世隔绝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我垂下眼,淡淡得问道:“我的剑何在?”
侍女半跪的姿势半分不变,道:“岳先生请稍待片刻。公子吩咐了,请先生洗漱用膳。”
我不置可否得坐下了。眼前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铜镜里照出一个青丝披散的人影,身后一个侍女执着梳,缓缓将那头墨发梳起。我怔怔得打量着镜中熟悉万分的脸庞,斜眉入鬓,眉角带着丝清莹的倦意,化去了清冷,带来些许罕见的柔和。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张面容与女儿家半分也没有相似之处,令狐冲他怎么就偏偏起了绮念?原著中……原著中他不是有许多红颜知己的么……怎么却就……
我与他是华山的梁魁,皆是正道中的翘楚。而师徒乱伦,更同为男子,无论哪一条都是禁忌,又何况是在如今风声鹤唳的武林。我不敢再多想下去了。但我又清楚的很,如今这个天大的把柄,却落在了魔教手中。我华山派本是与它对立的,此刻却怕是再也无颜站在它面前了。
用了膳,我接过一个魔教弟子递上的乌鞘佩剑,淡淡道:“你们教主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那人的头微微一低,无声无息得走在前方。我跟着他走出了院落,在日月神教的总坛中缓步而行,穿过层层魔教弟子把守的关卡,去往未知的方向。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带路人似乎有意给我展现出黑木崖上复杂错综的道路与建筑。步履缓次间,便见青石在松木中掩抑,古老的宫殿式建筑如图轴一般,在我眼前渐次纷呈,却令我在心底逐渐浮现出一种荒谬的感受。
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对我这个正道的一派掌门,态度着实诡异了些。他对我师徒二人却似乎是没有半分的恶意,任由我在此中闲庭信步得观察。这种放任,或许是因他武功已然天下无敌,而无所畏惧,又或者是他已然看透我的性格,更因那件事……已完全掌控着我的命脉。
带路的魔教弟子停在一处殿外,跪下对殿中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我抬起脚步,慢慢跨进了殿门。
地面铺上了绒绒的厚实地毯,堂中高大的木柱上镶嵌金玉,殿中置放的夜明珠与明亮的火烛辉映,照彻出一条影绰的道路来。穿过层层的珠帘,我一步步自外走入殿内,在心中竟没有半分不安动摇。虽则我失了武力、身处魔窟,而将要见的是世间最可怖的魔枭,但于此刻下,我却眼前有些恍惚起来。便仿佛是我依旧在稚子之时,自华山松柏间的小道上独身走着,影影绰绰的阳光被树荫打碎,顺着随风扬起的长袖,一溜而下。然而我的眼前是层层的玉阶,阶的最尽头,是一张案几。有两人相对而坐,不约而同得看了过来。
红衣,墨发,我一眼便认出了坐在令狐冲身畔的东方不败。他脸上微施了胭脂薄粉,露着浅浅的笑意。双目如一潭深水,眼波流转间只见一丝细碎溢出的疯狂。见到我,他扬起了唇角,我忽然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天下鲜有人能如他这般,适合这鲜艳的红色。满衣的缀宝,却竟敌不过他神色间的那抹微微变换。
令狐冲见到我,眼中立刻漾起了层层光彩,他起身来到我跟前,伸出的手在我淡淡的一瞥下又缩了回去。他开口道:“师父。”过了会儿又迟疑得道:“师父是来寻东方教主的么?”
我没有理他,慢慢走到东方不败面前。东方不败笑了,他道:“岳掌门,请。”我没有推辞,顺着他指的位置坐了下来。令狐冲默默拿起桌上的茶壶,缓缓替我斟了一杯清茶,复又退后站在我身畔。
东方不败道:“岳掌门来我神教,本座当该扫榻相迎。”他的声音我已然听过一回,这次稍加分辨,便发觉虽然是柔软堪比女子,却多了一丝沙哑,倒如泠泠碎玉,很是动听。
不知为何,这般鲜艳的红杉,却丝毫不损他半分威仪。明明是个男子,更柔媚至极,在他身上我见到诸多女儿家的装饰,但丝毫不觉怪异。或许是因原著中曾有的描写,又或者“东方不败”这个名字,的的确确只有这般之人,方才配得上。
他忽然对令狐冲道:“本座想与岳掌门私谈几句,令狐兄弟,你可答应?”令狐冲却看着我,讷讷问道:“师父?”我回过头去,见他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
我开口道:“你下去吧。”他顿了顿,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有三好:剑痴冰山易推倒(大雾
心理描写已经柔化很多了。
总觉得有些年下文里被推倒的那位表现得太平淡惹……
☆、第三十七节
“岳掌门,在这世间,得本座钦佩之人,不多。惧怕本座之人,却也不少。令徒却偏偏敢于本座同辈相交。”东方不败低眉一笑:“岳掌门不好奇是为何么?”
我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掩在长袖中的左手却渐渐握紧了剑鞘。
他果然也不等待我的答案。只续道:“岳掌门,令狐兄弟自是当今武林中很好的英才。可惜,他有一处,却偏偏教我很不佩服。”
他曼声轻言,仿若情人间的低低絮语:“他太懦弱。”这句话落入我耳中,却如天雷震颤,一瞬间在心上激起了千百道冷嘲热讽。
他令狐冲懦弱?敢犯下这等……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敢违背天底下最沉重的伦常。这天下难道还有比他更胆大妄为之辈么?然而,此刻坐在在东方不败面前,我却只能压住胸膛中流转的滔天怒火,任何的反驳和嘲讽竟半分也溢不出口。
他是我的徒儿,说到底这一切是我的错。但我又有什么过错?我只觉得命运在这一刻显得可悲可笑。我竭尽全力错开了那几卷书秩中规定的宿命,却千算万算,没想到仍旧迎来了这般的背叛。竟都是一样的。无论哪一条路,岳不群与令狐冲最后仍不得不师徒绝情,形同陌路。
东方不败忽然岔开了话语:“我曾问他爱一人是何等滋味,他答:便是恨不相逢,恨不相知,更不曾爱上。却又百般庆幸,于茫茫人海中寻得了他,逃无可逃,这般滋味。”
我心底一下子漫起了涩意。往昔百种令我不得其解的疑惑与误会,此时此刻,尽数消去伪装而变得清晰分明。那道曾令我茫然无力的痛楚视线,与他究竟为何选择了离开华山、流浪天涯,个中缘由尽皆浮出水面,令我恍然大悟。我曾以为他那日在思过崖对我说的“我会放了”,便是断绝他心底的情思,却竟不料这份情有这般根深蒂固,到头来只逼得他自我放逐。
东方不败道:“可惜此言本座不甚认同。要本座说,便留一夜抵死缠绵、至乐欢愉,哪怕日后夜夜修罗,也是值得。”
我眼前一黑,倏然抬头,竟然是他!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剑意杀意都汇聚到了心头,死死得锁定在他身上。但我却武功全失。哪怕此刻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内力,我就能立下出剑。然而,我终究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令狐冲纵然是生出那般妄念,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至于胆大妄为至此!令狐冲本为正道中人,这等不容于世的孽缘,若不是东方不败,或许他只会死死藏在心头。我知道他。他绝不敢跨过纲常伦德,踏出这一步。但这世上毕竟没有假设……偏偏他遇到了东方不败。魔教中人素来是都毫无顾忌,东方不败固然武功是天下第一,却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许是武功绝世的寂寞、或许是位高绝顶的自负,又或许魔教中的人本尽数是疯狂的。
我咬牙切齿,只自喉中挤出了三个字:“为……甚……么……”
他究竟为何会使令狐冲做出这种事,然则,这答案我只一眼便就自他的面容上瞧了出来。顷刻间我只觉得浑身发冷。他要毁了令狐冲,也是要毁了我。魔道与正道素不两立,东方不败是魔教教主,这般施为本就毫不意外。
东方不败漫不经心得低头端详着指甲,他的手指骨修长、涂着丹蔻,异常好看。他面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神祗般高高在上的神色,而天地间万物于他,或许果真如蝼蚁无二:“本座不过是想看一看,这驱人癫狂的情意,有几分真假。得他爱慕之人,又是甚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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