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赫连锋呢?”韩蝉攥着伞,死死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任何异样。
傅长亭终於迟疑了:“陛下吗?“
鬼魅紧绷的脸终於放松了,想说,看吧,一走了之?说什麽骗鬼的话!哪里会如此轻巧?
头顶之上,道者淡淡开口:”去芜州时,我们可以绕路去一趟京城。“
“……”直到此时,鬼魅方才意识到他的果决,“你……你不是说笑。”
“不是。”寡言罕语的傅长亭,什麽时候信口开河过?於傅长亭而言,向来唯有言出必行四字。
韩蝉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喉头疼得发紧,双眼瞪得再大也缓解不了眼眶中的干涩。为什麽?心头反反复复萦绕,为什麽这麽做?哪里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他早已不是名门正派出身的终南弟子,也不是备受师父怜惜师兄疼爱的纯真道子,更不再是曲江城里手握重案秘辛的韩公子。只是一只鬼而已,失去了修为,烧毁了容貌,毫无用处,毫无价值。只是一只鬼而已,只能在暗夜潜行,受不得阳光,见不了天日,生生世世畏藏於阴影之下的鬼。只是一只鬼而已,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我说过,终南容不下你,我就带你去别处。”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又是一声叹息,道者低下头,口气尽是疲惫,“你说过什麽,我总记得。可是,你却从不把我说过的话放到心里。”
“我还说过,终南掌教没什麽稀罕。”
韩蝉被他的眼眸攫住,不自觉回望向他,呆呆看着,呐呐问道:“那什麽才稀罕?”
“你。”
风声,落雪声,村庄里隐隐约约的喜乐声,什麽都听不见了。仿佛连时光都跟着一同凝固,凝固在道者微微含笑的嘴角边,凝固在被油纸伞晕染得昏黄的雪白衣襟上,凝固在方才,有人在他身前絮絮畅谈的一刻──
喧哗热闹的都城也好,僻远安宁的小镇也罢,寻一条曲折幽深的小巷,带着山楂和杏仁,开一间只有半扇门扉那麽大的杂货铺。在门前挂一串古旧的铜铃,在後院栽一棵高大的银杏,墙角下攀爬着碧绿的地锦,门框边盛开着粉色的牵牛花。你在高高的账台後捧着茶盏看屋外的流云,我在你门前摆一个卦摊,算书生公子的仕途前程,算闺秀佳人的锦绣姻缘,算我们俩的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这样是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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