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家都忙完,天已经快黑了。天边还残留着最后的绯色晚霞,西山的轮廓黑魆魆的,像一尊巨大的镇宅兽,静静地蹲伏在城西,夜风从滇池上吹来,格外沁凉,隐隐还能听得见鸥鸟的叫声。
石归庭牵着三妞,符鸣拉着四妞,在街上并肩走着,小石头在他们脚边钻来钻去的,十分兴奋。两人说着别后的话,石归庭看着四妞圆滚滚的肚子,感叹说:“没想到四妞也快要做娘了。”
符鸣点头:“三妞年纪大了,前年生了一匹小公马,去年就没怀上,今年我就没给她配了。”
一匹马的寿命一般是二三十年,最好的年龄是三岁到十几岁左右,过了这个时段,便慢慢老龄化了。三妞已经有十五岁了,是一匹老马了。当然老马也有老马的好处,老马经验丰富,任劳任怨,只是在体力上要略趋于劣势。石归庭摸着三妞的前额,符家帮的发展,三妞是功不可没啊。三妞老了,四妞长大了,符鸣正在培养她成为新一代的头骡。
夜色渐渐笼上来,星光点点闪亮起来,各家各户的油灯也亮了起来,符鸣借着暮色,悄悄地牵着石归庭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时而踩过人家木板门缝里泄露在地上的晕黄光线。马蹄声落在石板街道上,有节奏地得得响着,有蛙声远远传来,各种鸣虫也开始鸣叫起来,夜风四起,空气中充满着各种植物、甲虫的气息,以及人家饭桌上的菜饭香味。昆明的夏夜是实实在在的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喊声:“符哥,石大夫,你们还不快点,大伙儿都等你们来开饭呢。”原来是大家左等右等不见两人回来,派了劳成来催人。
石归庭红了脸,将手抽回来:“马上就来了。”转头对符鸣说,“先去吃饭吧,吃了饭再来乘凉。”其实昆明四季如春,夏夜十分凉爽,根本无需乘凉。不过乘凉是次要,主要还是乘一个心境。
符鸣笑起来:“好。我先去拴马。”
石归庭先去看了一下杨沐和杜书钤,他俩都吃了饭回房休息了,听说他们一群老友相见要相聚,很知趣地婉辞了石归庭的邀请。石归庭也不跟他们见外,自己下去和马帮的兄弟喝酒吃肉,被大家灌了好多酒,不过更多都是被符鸣代劳挡过去了。
吃完饭,大家都各自散了,符鸣喝得有些多了,虽然还不至于醉,但是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见大家都散了,便忍不住对石归庭毛手毛脚。石归庭本来还想和他去吹吹风聊聊天的,这情况他肯定不敢和符鸣在外头待了,于是将符鸣拉着回了房。
符鸣躺在床上,打着酒嗝:“石头,过来让我亲个。想死我了。”
石归庭不理他,自去打水来给他洗澡。回来时符鸣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石归庭将他拉起来,伺候他洗澡。以前总是符鸣伺候他,如今换过来,这种感觉也不错。
符鸣闭着眼睛,嘟嘟囔囔说:“石头,你不回来,我好想你。”
石归庭手上一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温柔地替符鸣擦洗着身体,轻声答:“我也是。以后我们就不分开了。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符鸣睁开眼睛,醉眼朦胧,拉下石归庭的头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好,说话算话。”
两人都洗好,躺倒床上,石归庭以为符鸣已经睡着了,不料他刚一上去,就被符鸣像藤蔓一般缠着了。夏日天热,衣衫穿得少,符鸣三两下就将石归庭的衣裳全都除掉了。符鸣一翻身将石归庭压在身下,吻上他的脖子。两人久未经情事,只稍稍一撩拨,便如天雷勾地火般燃烧起来。石归庭也渐渐主动回吻,并且不断地抚摸着符鸣。符鸣心痒难耐,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倒了点液体放在手心,便向石归庭后面抹去。石归庭哑然失笑,他什么时候将它翻出来的?不过他马上便笑不出来了,符鸣哪里还有机会让他去调笑。
头天晚上大家都喝得不少,能够早早爬起来的没几个。符鸣因为喝得多,也没有过分折腾石归庭,石归庭倒是醒得还早。他将符鸣拍醒来,告诉他今天还有正事要做。
杨沐一向是早睡早起的,他吃过早饭,看见石归庭领着一个人过来了,这人的线条很是粗犷,脸色为古铜色,这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结果。
石归庭给他们作介绍:“阿鸣,这就是我在信里跟你说起的杨沐,这位白衣公子是杜书钤,小杜此次来是为了游历。杨沐,小杜,这位就是马锅头符鸣,符家帮的大锅头。”
符鸣看对方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读书人,便拱手道:“幸会幸会,在下符鸣,是一名马锅头。听大夫说,杨先生此次来云南是为了贩卖药材?”
杨沐笑着跟符鸣打招呼:“符先生客气了,管我叫杨沐吧。初来宝地,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石归庭在一旁笑起来:“他算什么先生,杨沐你就直接管他叫符大哥好了。”
符鸣有些脸红,但是好在他面黑,不怎么看得出来,他笑着说:“我是个粗人,管我叫符大哥好了。你是大夫的朋友,指教说不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杨沐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末了还说:“我此次前来,其实就是想探路。如果一切能够顺利,我想日后就在云南与吴州建立一条商线,或者我自己采购药材,请符大哥的马队替我送到吴州;或者就由你采购药材,运送到吴州之后卖给我,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收购价格。这样一则可以推销云南本土的药材,二则这些药材能在云南之外的地区得到广泛的使用,也算是造福百姓。”
石归庭在一旁瞪圆了眼看着杨沐,这点杨沐从来没跟他说起过,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这也是一个绝好的契机,如果马帮和杨沐合作,那么马帮就将会有一条极好的出路。他看着符鸣皱了眉头思索杨沐的话,然后说:“杨沐,你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有意义。我跟符鸣说几句话。”然后拉了符鸣去一边去了。
“阿鸣,这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以后我们马帮就不只帮人装货赚一些脚钱了,就相当于我们自己做生意,大伙儿的情况就能得到极好的改善。”
符鸣皱起眉头说:“其实你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为何你不自己做呢?”
石归庭笑起来:“这做生意首先需要本钱,其次需要销路。杨沐他的生意主要在京城,不愁卖,若是我自己做生意,那需要操的心就太多了,而且我不想与你再分开。我们先可以给他运送药材,待时机成熟了,再与他做生意。以后马帮的兄弟就都有奔头了。”
符鸣想一想说:“这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促成的,我们慢慢考虑吧。”遂向杨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杨沐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既是如此,自己的铺子也尚未开张,所以也不急在一时。
杨沐买的药材并不十分多,只装了三十头骡马,余下的骡马交由白膺负责,另外去拉货了,四妞因为快生了,符鸣就将她托给了白膺,在云南起码还有马店可以落脚的。石归庭很想回鹤庆去看看符母和符睿,但是想到去吴州之后,符鸣的马队不能放空回来,定然还要买点当地的特产,自己不去恐怕不行,于是又跟着马队踏上了归程。
这一路遇到的人事真不少,一路上各地都爆发着不同程度的痢疾疫情,石归庭暗叹幸亏自己跟来了,若是有任何一个人或一头骡马出了问题,这都是亏本买卖。杨沐从昆明买了不少桂枝,这是专治痢疾和伤寒病症的,一路走一路卖过来。
在湘州府城卖药的时候,杨沐在府衙遇到了自己的同窗好友颜宁,这位在翰林院供职的南巡钦差此刻正感染了痢疾,在湘州养病。在此之前,石归庭是耳闻过颜宁的大名的,因为杨沐总是会无意识地提起自己的这个好友,说他多么博学多识、聪敏向上。石归庭一见到杨沐和颜宁之间的互动,便十分了然,原来他们与自己和符鸣也是一样的关系。因为这层关系,他便对颜宁的病格外上心一些。这也算作是对自己人的照顾吧。
到达平城的时候,已快中秋佳节。卸完药材,石归庭邀了马帮的几个兄弟住到自己家中,晚上石归庭将大家都叫到一起:“这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这一次的脚钱都在阿鸣这里,我们暂时不打算分发给大家。我另有一个计划,让阿鸣给大家说说。”
大家都静默不作声,马帮从来都是就地分钱的,不知道为何这次又不发了。符鸣说:“这些年来,大家赶马的辛苦我也看在眼里,实在是付出得多,收获得少。我早就有一个想法,想让大家不再这么辛苦。这次大家有机会来到大夫的家乡,吴州离云南有多远,大家是深有体会的。我上次来过吴州,发现当地的物产跟我们那有诸多的不同,所以这次我想用大家的脚钱买一批吴州特产的药材到昆明去卖。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帮人运货,而是帮自己运。”
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姜叔站出来说:“石大夫,我知道你是一番苦心,但是若是我们运去的药材卖不掉,这样我们岂不是要自负盈亏了?”
符鸣庭点头说:“自己做买卖,的确要自负盈亏,风险比赶马要大一些,但是赚得回更多一些。”
大家都静默不作声。石归庭补充说:“如果大家对做生意的事不太放心,不如这样好了,药材买回去,赚到钱了,我会连本带利分给大家,如果药材赚不到钱,甚至亏损了,这次的脚钱就算我和阿鸣借大家的,回去我再还给大家。这样大家放心了吗?”石归庭问过符鸣,上次卖翡翠的银子大部分都还都在,他还可以跟沉水再借一些。
这样的好事落在谁头上,谁会不愿意呢?劳成笑着说:“石大夫、符哥,我愿意将我的脚钱拿出来做生意,我跟你们一同承担盈亏。”
符家茂也出来表态,说他和春生的脚钱也愿意拿出来。其他的人都表示了沉默。石归庭笑着说:“大家都不必介怀,不愿意没有关系,我们也不会因此而另眼相看。谁家都是有老人孩子需要养活。我只是在做一个尝试,如果这个方法可行,以后我们就可以跟杨老板合作,自己做生意。这样便可以改善大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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