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音,你觉得他脸上的疤痕很吓人吗?”王爷突然问了这麽一句。
“……”
“唉,他不会说话,我又很忙,就算他被欺负了估计我也不能知道吧。所以,缈音,我再托付你一件事,有时间的话,你帮我好好照顾一下他,行吗?”
“嗯。”
“那麽,”王爷弯下腰来,吻了我的脸,“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准备一些事情。”
听著他离开的声音,我再次想从床上撑坐著起来,一只手扶住了我。
“如月……”缈音目光有些游移。
我头埋得更低,拽著他的手,只想从床上起来。听王爷的那番话,我应该是可以回去了吧。
“你想回去吗?”
微点点头,我努力挪出床外,脚才沾到地,就被缈音死死揽进怀里。那种姿势扯动了下体,顿时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对不起,很痛吗?”缈音注意到我有些发抖的身体,连忙放开我,眼睛深处满是悲伤。
“我带你回去。”他将我横抱起来。
一路被他紧紧抱著回到住处,我本就为自己的体弱和无力感到惭愧,还要他为我那个地方上药,我更是脸上发烧。
将头埋进臂弯里,我趴在床上,怎麽会成这样的,院中有那麽多美貌的少年,我不懂得王爷为什麽会找上我。
我只求王爷在这番一时兴起之後,不再想起我来,让我去做杂役或者其他的什麽,只要能留在这府里就好。
缈音整理好我的衣衫,突然轻压上我的背,抱著我,久久的,什麽也没有说。我心神不宁间正觉得有些奇怪,脖间就滑过一阵冰凉,是水的感觉。
怎麽了?我费劲地撑起来,侧过身去。
他低著头,垂著眼睑,见我转过身来,就忙用手胡乱的抹了几下,自嘲地笑著,脸上却仍残留著依稀的泪痕。“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王爷那麽聪慧,怎麽可能看不出来,又怎麽可能……不然也就不会带你回来了……”
我吃力地举起手,轻轻拭去他脸上残余的泪痕,不知为何,我真的不舍看见他如此难过的样子。
他一下抓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抬起头来直盯著我,那微红的眼,泪光滢!,在我不禁有些看呆的瞬间,他突然凑近过来,轻吻住了我的唇。感觉著他的舌头轻柔温润的在我嘴中舔吸游曳过,良久才放开,我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他的脸上则略泛起一点红,没看我,只说了句要去端些吃的过来,便匆匆离开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的唇,湿湿的,说不清是何感觉,只是头脑中混沌一片,来不及想什麽就又沈沈睡去。
而当我迷迷糊糊的再次睁开眼睛,竟已是到了晚上。满身的汗水,夜风吹过,才热到不行的身体却又开始冷的有些发抖,我不由得拽了拽盖著的被子,想裹紧一些,却没有拽动,这才看到原来缈音正趴在我的床边睡著。
只见他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上身斜靠向床,手臂搁在床边,脸则稍稍侧了靠放在手肘处。除了微微皱著的眉头,他的睡容真的好恬静,几丝散落的长发,在风中轻轻地飘动著。不忍吵醒他,我悄悄坐起来,将被子掀过去盖在他的身上。
他动了动,结果还是醒了,“如月,你醒了?”他连忙坐到床边,抱了我,额头抵住我的前额试了试温度,“还是有点烫,下午大夫来看过,却说你的身子受不住药性,没有开药,只交待了一下,喂了菊花水,而你却迟迟都没有醒过来……现在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他舒了口气,对我笑了笑,重新为我裹紧了被子,“不要著凉了,我没事的。”说著,他让我再躺下去,抚过我的头发,看了我好一会儿,温柔的一笑,“好好睡吧,现在丑时才刚过。”然後就又回去坐下了,默默的守著。
我忍不住拉了他冷得冰凉的手,挪开身子让出了一半被子。他惊异地看著我,“如月?”,我疑迟的看了看他,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想让它重新暖和起来。良久,他才低下了视线,接著便慢慢脱了外衣,上了床,静默了一刻,他深吸了口气,一伸手将我拥进了怀里。
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记得以前,每个晚上我都大多是伴著教司坊的乐音、喧杂以及窖里的各种细小动物蠢蠢欲动的声音入睡的,如今,再没了各种的声音,这里的夜晚沈寂得似乎这个世间就独剩了我一人,就如同每个教司坊的清晨,我独自守在院中,害怕著那些静悄悄的房间里只留著陈年的灰尘,没有人,没有了映雪,也没有了母亲,和她对我的承诺,只剩我,只剩下我像那个老人一样被遗弃在那里。所以,虽然我并不习惯和别人靠得这般近,但,轻轻地依偎进他渐渐温暖起来的怀抱,听著他淡淡的心跳声,我竟是来这里的第一夜好眠。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一睁眼便是缈音白纱的中衣。听著他那轻轻的呼吸声,感觉著他搂著我温暖的臂膀,我微仰起头来,看著他静静的睡容。那乌黑披散的头发,偶尔轻颤的长长睫毛,红润的肌肤,如此真实的感觉,我莫名的有一些想哭。
王爷离开後,我就又恢复到了过去的生活。白天闲坐在已是碧荷满塘的池边,院中的那些美貌少年知我是个傻子,还是说什麽都不大动弹的呆傻,长得又如此,没有了第一次的新奇,他们也很快觉得无趣,便连想欺负作弄我的心思都懒了,以後偶然见了我也权当了空气。
而我,则会看著水面上各样蹦来跳去的虫子,晃著腿,在无人的时候,采些长长实实的草茎梗和草根,再废上两三天的工夫编一只小小的草船,然後在船底挖上一个洞,放进池里看它慢慢的飘远,再慢慢的沈入水中。记得小的时候我做的船都是没有洞的,它们会在水里漂上很久,有的甚至会一直飘到池对岸去被一些小孩子捡走,直到在映雪来的半年前,一天,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说是行水路时被淹死了,一些人找上门来,那次也是我被打得最重的一次,打到最後,娘急了,拿起扫帚就毫不留情地给了我几下,骂我孽种,说,“好歹你也给我哭叫上几声阿。”可我还是没有哭,不知道为什麽要哭,也怎麽都哭不出来,何况,哭也没用。然後,他们把各处找来我做的草船踩扁後堆在一起放火烧了。不过,我还是会坐在池边继续的编,因为除此之外我再没有什麽事好做,我也从不认为那是我带给他们那样的厄运,但至此,在草船编绑好之後,我都会用手指在它的船底拨出一个洞来,夏天的草茎梗坚韧而结实,最是适合於编这类的东西,而编好之後却也最不好松动,所以要拨弄出一个适中的洞来往往很不容易,手指常会被剐破。但回想起那天它们卷曲著,发出干草劈啪的声音,燃成灰烬,我就觉得,船,最终还是要沈入水里的好。看著它们在水里悠悠的转著圈,飘过不长的距离,再慢慢的歪斜著没入水中,没有了痕迹,有时如果正巧吹过一阵风的话,它也会飘上更长的一段。接著,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我会又开始编下一只。
另外,入夏之後,缈音就有更多纷繁的事要忙著打理了,但他仍会不时挤出空来看我,只不过,现在已是盛夏,他不像我一样从不招蚊虫,在池边不能多待,所以我会跟他回去,看著他微笑著将给我带的荷花浸入一只青瓷水盂中,然後陪著我静静过完剩下的一天。碰触著他那微凉的肌肤,我想,除了担心映雪,这两个月,可算是我过得最为安心的日子了。
而两个月之後,王爷就从直沽回来了,可惜却仍是没有忘了我。但所幸的是,在我第四次被伤了之後,他叹了口气,便很少再对我做那种事。
他并非天天在王府,不过,他留在府里的时候,却常常会叫嫣云带我去他书房陪他,而後在太阳西沈之前再回去。
我不太知道他为什麽这样做。因为,我在他那里,大多时候也不过是发呆而已。待在那丛竹林之下,我通常也只能默看著流水缓缓地漫过我搁在那块青石上的手,偶尔还会有一片飘落的竹叶被卷著漂走。王爷则会坐在大开著门的书房里,或批阅文书,或写,或画,或久久的看著我,仰躺在藤椅上,什麽都不做。
有时也会有人上门来,对於那些推托不掉的,王爷烦不甚烦,而我倒是很喜欢。那些来往的官员们,著了各色的袍服,带著各样的表情和事情前来,时而愤愤长谈,时而流泪悲叹,时而愁促恳请,时而又喜气而侃,专注的丝毫不会注意到半掩於竹影下的我,也不知道每每面上笑著静候他们说完的王爷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或许,他什麽也没有听进去,因为不想,也没用。
王爷是个极聪慧的人,虽说大多时候都笑著,但对起事来却是绝对的说一不二,也绝不是那种会手软之人。我曾见过一个官员来为某人求情,提及那人以前的种种功劳,以及他那不满周岁的孩儿,“那真不是他的错,徐皇後的病本就耽搁得久了,不开狠药的话,怕也……那些人都是知道的,到头来却还是将过错全都推到了他的头上,求王爷开恩……”,他说得是声泪俱下,甚至还跪下来请求王爷在皇上面前替之求情,不要满门抄斩,至少留下一点香火,然而第二天,另一个官员前来请示如何处置那家老少二十几口人时,他仍笑著,丝毫也没有犹豫的就只道了一个字,“斩”,
漫不经心,目光却是冷的。
待那个官员走了之後,他慢慢收起笑脸,坐在书房中,久久地盯著某处,一言不发,神情阴戾到可怕。
看著他的模样,当时我想,他或许应该也不如自己想得那般心硬吧,只不过有些事却是没有好或者不好,该做的,始终得做。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却冷不防正对上我的眼睛,良久之後,他的表情莫名的渐渐淡了下去,又笑了,却不再有先前的戾气,只剩下一片轻淡,似乎还有一丝的疲惫。然後他走过来,从水里捞起我的手,擦干,“这水还是太凉了,别再把手放进去了。”接著他一把将我抱起来,坐回藤椅上,盯著我的眼睛,失神的低声自言自语,“你的眼睛真清,静得像水一样,到底能包容沈溺多少东西呢?”他顿了一下,回过神来,“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著缈音,不过缈音却是不喜欢任何人盯著他的,他……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看著那些杨絮,第三次的时候,你看著那池水,一看又是半天,第四次,你却又在看那个紫裳……”他开始笑起来,“当时我可很受打击阿,我有哪点比不过他们的?这麽美的眼睛,怎麽就看不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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