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原来你长的这样的,那天都没看很清楚,怪不得他们不让我靠近这里的,也不怎麽告诉我你的事。你住在这里?”那少年裹著白狐毛拖地斗篷,打著伞,居高临下地打量著我,带了些好奇。
後面那些奴仆支吾著想拉他走,“让开,你们烦不烦,管东管西的。”他有些不耐烦地挥开,径直绕过我进了泫院,站在靠院门口处道,“还不错嘛,虽然,好象没有人伺候,但……你真的是那个叫什麽紫的妓女带进来的吗?”
我立起身来,站在原地半低了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要干什麽。
“你真的是哑巴?好可怜,想来你在这里也不会太好过,”他四下看看,掸了掸斗篷又转回头来看向我,略微骄傲地一笑,“你不用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今天好无聊,王爷出门会他的那群朋友了,都没有人陪我,本来还想著等雪停了去郊外看雪景的,唉……对了,你会玩什麽吗?”他盯著我。
我摇了摇头。
“什麽都不会?比如斗鸡之类的?”
我再摇了摇头。
“唉,还果真是无趣的紧,怪不得都没有人理你呢,想来怕也只除了那个死掉的妓女吧。算了,我走了。”
什麽死掉的妓女?我错愕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挡住了他离开的路,看著他。
“你,不知道麽?”他奇怪地向立於我後面的那些奴仆看了看,微蹙了蹙秀眉,又看向我,“没人告诉过你?”
“公子,我们该回去了。”後面的那些奴仆急急地道。
“我知道了,”他道,一边抬步向外走,一边对我简单地交待了几句,“说出来你也别伤心了,反正好像都过去半年了,听说是那个女人与人苟且,怀了孩子後被人发现,大概觉得没脸见人所以就上吊了,唉,真是的,又不是还在妓院,都到王府了还干出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
怎麽可能?映雪她,半年前就……我头脑中震惊的一片空白,一步上去就想拉住他的斗篷,他说的一定是别人,映雪不可能死了,怎麽可能死了呢?我一个月前还听过她的琴声……
那琴声?我一呆。
“呀,你想干什麽?”那少年一下侧身躲开我的手,有些害怕地看著我,从我身旁绕了个大圈子跑开去。
我没有再看他,只是呆站在那里,有什麽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听得见地裂开。
那琴根本就不是映雪弹的。我怎麽会这麽笨,听了那麽多年,竟然还会认错。
“他怎麽了?”那少年在我身後道。
“公子还是快走吧。”
映雪真的是不在了麽?
等我从呆立中醒来,这周围早已只剩了我一个人。
怎麽可能?
我转身狂奔向育植园,雪花密密地扑过来,扑打在我的脸上、身上,飞落到树上、被人践踏成黑色的雪泥上,残积在垂败的枯荷杆上,消失在平静无波的池面上。
看不见一路旁人诧异的目光,我一直跑到映雪以前住的小屋,叩了,敲了,拍了,捶了,可是没有人,始终都没有人。
一些婢女们裹了棉袄、披了披风,举著伞远远地站著,不解地看著我。
映雪,映雪她到底在哪里?我向其中一个女子迈了两步,憋著劲,却始终问不声来,而那女子则是牵了另一个人的手惊恐地退了几步,说了句什麽,於是那几个便都纷纷转身走了,走几步还小心地回一次头。
我求助地看向另外一边,那一边的人却也交头接耳地退开了去。
而再一边……
脸上冻有些的痛,我下意识一抹,原来是无用的泪水不知在何时已沾湿了满脸。我慢慢低下头去,跌坐在映雪门前的雪地上。
“大家都别看了,先准备好明天要去采买的单子,这麽大雪天,都没事做是不是?喜欢站在雪里?”一个中年妇人优雅地步出来喝斥了两声。
周围传来散乱的脚步声。
“你走吧,紫裳她早就不在了。哼,她死得还真是不值,这麽久来才想起来找她麽?怕是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吧。”
我只抬眼看了看她离去时挺直的背影,再没有什麽动作。
映雪,她真的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还记得出教司坊的那天,她笑著对我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也记得我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她当时还在笑;而现在,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死了,彻彻底底地把我抛弃在这里了。
心痛,痛得根本无法呼吸,我仰起头,冰凉的雪花落到我的脸上。
如果,能被它们像掩盖其他残破的生命一样掩盖起来就好了,我侧身倒在雪里,或许,就不会这麽痛了。
天逐渐的黑了下来,雪还在下。
很热,头也被灼烧得痛,我再次睁开眼睛,木然的看著黑暗中闪烁的灯火,遥远而缥缈,然後我突然想到,这里不是我该在的地方,映雪已经不在了,这里对於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我艰难地爬起身来,跌撞著走到後园,从後园的拱门出去。缈音曾带我出去过一次,我扶著墙,视线模糊地辨认著早已经记忆不清的路,不知找了多久,最後竟真的让我找到了内院的垂花门,从垂花门出去,我再摸到前院,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我於浑噩中还知道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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