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岂不就是贬罚了。
禾后寒真的失势了么?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准……但他绝不如外边传的那样一蹶不振,接到圣旨那天,禾后寒一边发愣,一边心里不可抑制地涌出激动和欢喜,就这样?就这样?就这样?!
竟然就这么一笔带过?
崇渊的矛头没有对着他,而是直指向了边关。
他简直不敢相信,皇帝非但没因他劫走太子一事定罪于他,反而大手一挥,好似前头那些事都是空的是假的,就把他给遣得远远的了……若他能再见见他师兄,毫无忌惮地亲近一番,那反而圆了多年的夙愿了!
禾后寒越来越猜不透崇渊的心思,他做了三年丞相,仍是不明白皇帝在想些什么,就如最开始崇渊突然要出宫,他就算心中有疑也带着皇帝走了;回来之后几年间荣宠不断,哪知崇渊却对他存了别样心思;再如现今,崇渊就这么把他推出朝局之外了,没什么交待没什么吩咐,看似贬罚,却又正合他心意,崇渊这一举到底是放手还是另一个陷阱,禾后寒想不清……他感到挫败,感到不安,却无计可施。
这整件事下来,唯一的缺憾,唯一让禾后寒担忧的,就是珠华与明桥的下落。
两人如今踪迹全无,江盛自认办事不力,派了大量手下寻找,惊流门的能力加上卫河商会的势力,禾后寒心里还是抱着点希望的。
偷走太子明桥,恐怕是禾后寒一生做出的最大胆最出格的事了。可他这恐怕是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冒犯,至此,也就被崇渊轻描淡写地视若不见,彻底留在了那一夜黯淡月光下的城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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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正五年。
立春。
燕祥宫。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灰尘,却也不带一点生气。
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人住了,没人住,却要宫人日日收拾换洗,保持一片洁净,只因皇帝爱来。
崇渊迈进正门,后边的冷脸太监立刻一挥手,两扇门扉就被轻轻关上了。崇渊静静打量着周围,这屋子里的每个摆设都是他过目亲自挑选的……崇渊第一次看到明桥时,心绪没什么起伏,他谋划了太久太缜密,不出所料的顺利结果丝毫无法带给他喜悦。直到几个月后,他又一次见到明桥,那小娃娃长了满脑袋的细细绒毛,眼角稚嫩却熟悉的弧度,一咧嘴单纯得叫人心软的笑声,瞬间就牵扯了崇渊的心思,牵扯了那静静地放了一个人的心瓣,崇渊几乎要惊叹,血缘真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
他晓得有那么一句诗,不知是哪个多情人写的,叫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他遗憾着不能参与他的成长,遗憾着不能伴他度过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幸而他是皇帝,一朝之主,普天下的王者,他总能找到弥补的法子。
他清醒而理智地着手进行,着了魔似的……但他不想躲开,他可以,他能够,但他不舍得,那业障太美太温暖,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尤其是年少的、却又不得不早早成长起来的帝王来说,那足以毁了他所有的自律。
他本欲将他永远收藏安置在心里,可如今他却亲手把他取出,抽丝剥茧的痛,可总好过被人硬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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