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也不用细看奏章里的内容已经知道是什么回事,只见他脸色铁青,身子也在禁不住微微的打颤。应该说,虽然李世民在他面前大多时候都表现得柔和顺从,但如此大发雷霆之态也并非绝无仅有,只是他一向自觉道理在握,皇帝再怎么暴跳如雷他也神色不移、若无其事,跟皇帝耗到反而最后是李世民要向他屈服为止。可是这次他也心知自己此事做得出格过火了,更没想到李世民会气成这样子,有那样大的反应,一时之间只晓得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想着时间拖久了,大概李世民就会慢慢的平息了怒火——他一向深知这皇帝的怒气是“暴雨不终朝”,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
可是这回李世民却摆出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姿态,再三地追问都只能得到魏征沉默不语的应对,越发的怒从心上起,转头对杜正伦道:“他既然不肯说,那你就锁拿了他下狱去,由有司给朕好好地问出个所以然来!”
此言一出,杜正伦也为之失色,连忙劝魏征道:“魏侍中,既然是陛下垂询,您还是如实禀报吧。否则……所谓刑不上大夫,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不是……丢人嘛!”
后记:
1、“醋芹”的故事来自唐代柳宗元《龙城录·魏徵嗜醋芹》一文:魏左相忠言谠论,替襄万几,诚社稷臣。有日退朝,太宗笑谓侍臣曰:“此羊鼻公不知遗何好而能动其情?”侍臣曰:“魏征嗜醋芹,每食之欣然称快,此见其真态也。”明日召赐食,有醋芹三杯,公见之欣喜翼然,食未竟而芹已尽。太宗笑曰:“卿谓无所好,今朕见之矣。公拜谢曰:“君无为,故无所好。臣执作从事,独僻此收敛物。”太宗默而感之。公退,太宗仰睨而三叹之。
2、哇,世民在魏征面前大发“雌威”(?)真是绝无仅有的稀罕事啊~~
08 昏厥
魏征的脸色越发的铁青,终于重重地往地上叩了一个头,道:“陛下明鉴!臣跟杨侍中说陛下移旧阁用了十车铜……这个确实是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是……可是臣绝非有心造谣诽谤陛下!臣那是为了大唐江山才作如此危言耸听之语谏争陛下嘛……”
魏忠在一旁听着,听到这魏征说着说着,已是驾轻就熟地将情形描述得将听者引向觉得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心里忍不住又是暗暗的好笑,只道这一回又会像是以前那样他所耳熟能详的结局——开始时皇帝大发雷霆,到了最后却要倒过来向魏征赔礼道歉。
谁知他的暗里好笑还没笑完,已听得李世民冷冷的一句打断了魏征的“申辩”:“你是听谁说移旧阁之事用了十车铜的?”
“呃……臣刚才说了,那是臣夸大其词……”
“你再怎么夸大其词,也有个最初的来源吧?是谁向你透露这些宫中的消息的?”
魏忠心中猛的一跳:不好!皇帝这是怀疑起魏征一直以来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是因为宫内有我向他不断地透露宫内的消息吗?糟了糟了!这次可是我要糟了!如果魏征把我供了出来,皇帝未必会对他生很大的气,却会动摇了对我的信任,认定我这是与外臣勾结在一起,甚至会怀疑我说不准连宫内的私隐秘事也泄漏于外……
却见魏征的脸色越加的发青,显然他也想到这要命的关窍上去,他又连连的叩头,道:“陛下明鉴!臣不能告知陛下那人的名字,否则陛下一定会将他也以讪谤之罪惩处,这对陛下的圣德只会是有损无益!”
“胡说八道!”李世民气得一掌重重地拍在书案上,只震得放在上面的带盖茶杯都跳了起来,盖子与杯子相撞,叮咚作响,“明明那旧阁只用了十车不到的钉鍱,却给那居心不良、胡乱造谣的小人夸大成用了十车的铜,那不是讪谤还能是什么?难道讪谤普通人就该处罚,讪谤朕这一国之君反而是不该获刑,朕依法治了他的罪反而是朕失了圣德?你这算是什么荒天下之大谬的道理?”
可是魏征这时又只是紧紧地咬着牙关,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这一对君臣就是如此僵持了好一阵子,殿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开绷紧的弓弦,旁边的人不要说魏忠等宫人,就连那治书侍御史杜正伦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忽然,李世民长叹一声,满脸的怒容竟是忽地转作凄然,道:“玄成,你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吗?”
殿内众人一愣,都不晓得皇帝忽然转了脸色,还要刚才称“朕”改作称“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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