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这次就你我两个人去,况且青城离天乾山极近,小半天的路程就能到,有什么好准备的,还是说你打算从 教里调拨一队人马跟着同行?”见他好似有说话之意我急忙摆手道,“我们这次是去游玩踏春又不是去打打杀杀, 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人多反而容易生乱,再说我身边不是还有个武功高强之人,有你保驾护航,难道还怕护不了 我周全?”
说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被他将手握在手里道:“好,就依教主的。”
(中)
翌日早晨我遂与宜风两人单乘两骑出发赶往青城,因路上停下来询问方向耽搁了一点时间,用了小半天的功夫才到 达青城城郊严广所置的那所新宅门前。远远看去,但见黑瓦白墙,朱漆大门,屋顶上飞檐高挑,又从四丈高的围墙 里伸出一点绿意来,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光从这一点足可以想象里面草木缤纷,姹紫嫣红的样子。
我与宜风到达的时候,那大门并未紧闭,而是朝外面敞开。我和他从马上下来,便有等候在外面的仆役上来询问, 我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张道任依期来赴严公子的约。”这小厮温声道了句稍待,便跑进门内,须臾便有一个 半花白头发的老者上来相迎,笑容满面地揖礼道:“老夫是此处别院的管事,姓陈,敢问公子便是张道任张公子么 ?”
我点点头,又指着一旁道:“林宜风。”
这陈管事又朝着我身旁的宜风鞠了一礼口称林公子,随即对我二人道:“张公子,林公子,我家公子早等候多时了 ,快随老夫进去吧。”
我从宜风手里拿过一个礼盒转交到他手上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陈管事收了礼品笑道:“张公子太客气了,快随我进来吧。”
我和宜风在这管事的带领下走进大门,穿过院子,来到正厅里,只见严广早在正厅里等候,看见我二人到来忙不迭 地亲身迎出来,高兴道:“哎呀,道任你们总算来了,我都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说完亲自将我和宜风引至座椅 上,又吩咐下人去沏茶。看他样子与去年并未多大改变,依旧是文人的打扮,头扎方巾,身穿大袖衫,不过气色好 了一些,显得十分有精神。
我撩起衣摆在一把椅子上坐定,笑着对他道:“青城虽然离天乾山不远,不过骑马也需半天的时间,我跟宜风又因 为半途问路而废了一点时间,以至拖到现在才到,非是我们两个有意懈怠,你这个做主人的可得包涵那。”
却见严广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道任,看你的气色比去年好了很多,想必伤都痊愈了吧,这次难得出门, 要在府上多呆几天啊,这一个冬天我都很挂念你。”
我正要回答,却听一旁坐着的宜风咳嗽了一声,严广才将一直投注在我身上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大概因为淡忘了 他这一个客人存在,脸上有些尴尬,忙对林宜风揖礼道:“林坛主别来无恙否?”
却听宜风淡淡回道:“托严公子的福,我和教主一切安好。”
严广听了他不咸不淡地回答,只得干笑了几声,这时下人将茶上来,严广忙不迭道:“道任,林坛主,请用茶。”
这做主人的这般殷勤,我们两个客人自然也要承他的好意,我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想起什么朝旁边的宜风投去一眼 ,却没想到他也正将眼睛看向我,他虽面无表情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可我知道他心底不怎么高兴,此时不好说劝 慰的话,只得作罢。
只听主座上的严广放下茶盏,道,“今日邀你们前来是来游玩赏春的,在这里枯坐不是个样子,不如就由我带领在 宅子里随意逛逛如何,这宅子东南面有个绝好的去处,我保管道任你们喜欢。”
却又不说是什么,只在那里卖关子,我和宜风便双双站起,跟随着他从正厅后门而出,走过几条曲折迂回的游廊, 过一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一个人工湖占地颇大,湖面上波光粼粼,湖水十分清澈,湖堤上满栽垂杨柳树 ,现已抽青发芽,枝条袅娜纤柔,在细风中轻舞慢晃。堤岸上铺成的石子路两旁满栽各种花草,草木芳香。湖上架 起亭台水榭,临湖观景别有一番趣味。
严广一面与我和宜风在堤岸上走着一面问我:“这风景如何?”
我对他道:“你这个宅子比之天乾教可要锦绣繁华许多。“
却见他笑道:“天乾教的建筑太过肃穆沉重,与之相比,我更喜欢清丽淡雅的江南风光,不过这庭园虽有几分景致 ,但与老家宅邸相比却不及十分之一……”随后接连说了一些严家府邸的格局布置,说到最后难免有些得意之色。
我只笑笑,并不接话,和宜风两人随着他绕着湖堤走了一圈,复又登上湖面上的水榭,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只听严 广道:“这里也没甚好看,不过湖水山石,道任随我去庭园东南角那片林子逛逛。”说完便要携我的手一起走去, 我不着声色地退后一步,笑道:“毋需劳烦,做主人的应先请。”随即与落在后头的林宜风走在一起,严广见此脸 上黯了一黯,随即又挂上笑意道:“好。”便在前方引路先走。
这一路过来严广都未与我提起过张复月,这着实有些蹊跷,他本与张复月关系密切,即便近段时间关系疏远,也不 至于在口头上连提都不提,又或许是因为碍着我的面,怕提起此人令我伤心,所以故才闭口不谈。既然他不提起, 我也不会平白无故起这个话头,免得令身边这两人都以为我对张复月余情未了,反添出许多不悦。
三人穿过湖上小桥,又入幽径,走过一箭之地,复又见一个拱门,虽被围墙将里面景物所阻,不过随风拂来一阵清 淡花香,又有几支花枝隔墙伸了出来,这里面的林子想必是片桃花林了。果然甫一进入拱门,满眼的浓艳桃花映入 眼帘,但见枝干扶疏,芳香怡人,人在其中微微走动,那勾住的花枝便簌簌地落下花瓣来。
却见严广对我笑道:“这片桃林如何,当初我就是因为看中这片林子才将宅子买了下来,想来春暖花开的时候,能 和诸友把酒言欢,观赏美景,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我道:“这桃花林占地颇广,想来有十几亩田地的空间吧。”
只见他笑道:“不错,足足有二十亩。”又在花间引路,往前方走去。
徜徉在一片花海之中,眼中所见,鼻中所闻俱是这浓稠艳丽的桃花风姿,这些绽放在枝干上的花朵似乎都十分脆弱 ,人在花丛中走动,只微微一拂,那花朵便簌簌地掉个不停,不多时脚下便堆积起层层花瓣。我和宜风在桃花丛中 一前一后走着,我转过头去问他:“宜风,这景致如何?”
他只道了两个字:“不错。”
我对他道:“天乾山上虽然也栽有桃花,不过疏疏落落不成格局,不比这里专做观赏之用的桃花来得艳丽丰腴。”
他点点头,突然疾走几步,将一株挡在我面前的枝干拂开,枝干上的花朵经他的触碰便掉落下来,飘落在我的发髻 和衣襟上,刚想抬手将其拂去,却听宜风道:“教主,让属下来。”于是便站定身形让他将花瓣拿下,这样一来自 然与走在前方的严广拉开距离,他见我二人未曾跟上,复又折返回来,见宜风与我站在一起取我发髻上的花瓣,脸 色微微有些变化,嘴开阖了两下没有说话,直到宜风对我道了声教主好了,他才走上来对我笑道:“前方有个亭子 ,眼看快近中午,不如叫人将饭菜摆在亭中用饭如何?”
我笑道:“客随主便。”便随着严广穿过花林来到一间六角凉亭里,这凉亭位置稍高,站在亭中往周围望去,才能 勉强将整片桃林收在眼中,居高往下,越觉得这桃树挨得密密麻麻,花朵锦簇重叠,好似刚才走来的一条小路也被 花海淹没,不见了踪影。
有美景如此,就连我也不禁心旷神怡,不由赞道:“美哉。”
却听严广在一旁低语道:“岂止是美,简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将脸上笑意敛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半真不真道:“严公子果然好才学,诗词随手拈来。”
他大概也注意到我对他的称呼从亭云换到了严公子,这生疏的称呼已经暗示我心中隐隐不快,于是急忙以袖掩口轻 咳一声道:“谬赞谬赞,严某唐突了。”
没过多久,便陆续有下人提着食盒过来,在亭中的石桌上摆下杯盘碗碟,酒壶菜肴,三人入座,在那里推杯换盏说 些闲话,因为喝得只是黄酒,不大能够醉人,所以我也就不再拘泥,互相对饮了好几杯。吃饭的期间,我与严广说 话最多,偶尔问及宜风一两句,他只略作回答,神情十分冷淡,严广碰了几个软钉子也就把他撇在一旁,一心专注 给我斟酒,我此一杯酒才干尽,他早就擎着酒壶殷勤来与我斟满,如此反复三四次,我急忙将面前的酒杯拿手掩住 道:“不能喝了,喝醉了,还需要宜风把我驮回去呢。”
我这样说,他才悻悻作罢。
用罢饭食,下人撤了杯盏之后,复又端上茶来,严广一面捏起茶盖撇去茶盏里的浮沫一面嗅了嗅散发出来的茶香感 叹道:“论起好茶,还是道任你们天乾山上出产的茶叶好哇,我在家中时时想起,也曾托人去市面上采买,可惜都 没有去年在教中喝到的那般清香甘冽。”
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原来此时茶叶已经换了,却是我上午当做礼物送来的那些。我笑道:“倘若你喜欢,我以后 派人多捎些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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