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便罢了。
倒不是只因黄载予。当时的爱恨再浓烈,化在时间里,剩下的也不鲜明。
他失去的,总是得不到了。并且也从未得到过。
刚才苏白漪,还是留了口的。并未问他:“他怎么会跟你走呢。”
他心里其实都知道。
他对黄载予来说,连什么也比不上。可他再也不会遇到和黄载予相似的人。
只是会真心想救连什么也不是的念澄己的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了。
习惯了寂寞,那方面的兴趣就变得很淡。即使偶尔想要召个把人到身边,又难免要顾及到苏白漪的心思。
于是就算了。
他还是想要人陪的。不是一时,一夜,一次良宵,一场作戏。
而是一辈子。
但苏白漪也没能陪他一辈子。
只又过了数年,苏相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卸下职位,回到家中度过余日。
王上每日都去看望他。
苏白漪原本也不是十分硬朗的人,何况操劳,更是清减。王上来陪他时,常常自嘲自己以前卸磨杀驴,太不应该。苏白漪笑道:“王上又不知道。”
“我知道。”
苏相带着疲倦的笑容,轻声道:“王上知道些什么。”
念澄己双手握着他的手,捂在胸口。“明知道你是为什么一心为朕。”
可他说不出口,譬如,你若走了,朕如失一臂,这种话。苏白漪想听的应该不是这个。
苏白漪闭了闭眼,还是道:“其实臣也知道。”
“知道陛下只是嫌弃我这身体,我的病。”
他这样日暮西山的人说这句话,更添凄凉。念澄己的手微微发抖,却又握紧。
“不过还是谢谢陛下。臣的事,王上果然只是放在心里。任凭心里如何可厌,还是护着臣的面子。给了臣一生的体面。”
这个一生二字,又几让王上心碎。
过了良久,王上的手才松开来。小心翼翼地将床上那个人半拢进怀里。吸了一口气,哽咽声。“小苏,你这个时候陛下来臣去的,要我怎么想。”
苏白漪在他臂弯里靠了一会,说道:“王上,臣死了,你也不必自伤。因为黄载予还活着。”
那才是王上心上的朱砂痣。
苏相故去时是三月,京城一片哀悼。苏白漪既是贤臣,也是忠臣,更是荒国能达到如此治世的大功臣。若他当年存着一丝私心倒戈,或是救驾没有成功,就不知今日是何田地了。
梨花带雪似纷纷扬扬飞遍京城,王上骑了一匹马,疯了似的一人奔出了皇城。
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才看到苏白漪说的那个地方。
那里的梨花比京城开的晚,等他赶到时,还是满树白皑皑的没有谢。
他从马上跳下来,穿过红白的花树,看到一座院子。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若是没有,怎么办呢?苏白漪也不曾亲自来看过,他要忙的事有那么多。
一个人推开院门走了出来。看到他,也是一怔。
篮子掉在了地上。
要说岁月未曾留下痕迹,也是假的。
但分别仿似只在昨天。
只听那个人轻声问道:“怎么了?”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憔悴与疲惫写在脸上,念澄己向前几步,猛然抱住他。泪水夺眶涌出。
黄载予吃不住力,被压得半靠在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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