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儿低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更要跟你去。你大病初愈,就要出这么远的门,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你叫我怎么放心?”牧音摸了摸蕙儿的头发:“傻丫头,难道除了你,那些跟班都是吃白饭的?”
蕙儿又抬起手背,轻轻蹭去不停留下的泪。看她已经有些红肿的双眼,牧音不是不心疼的。她柔声对蕙儿道:“你到底在哭些什么呀?虽然我也是女孩儿,可毕竟咱是两个人,我有时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蕙儿咬紧了嘴唇,片刻后终于道:“公主,带我去吧,我不会妨碍你……不会妨碍你们的。”她偷眼看看牧音脖子上露出的一段链子,心中一阵阵紧缩。牧音胸前那奇形怪状的挂坠,自从她进宫见到她那天开始,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牧音的身子。每次她看着天上的月亮,或是呆呆出神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抚摸它。蕙儿知道那东西和千寻有关,但也不敢多问。
牧音听了蕙儿的话,收收嘴角,想了一会儿才道:“蕙儿,我此去大秦,一定会去见她。至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不愿意骗你瞒你。我让你留在宫里,也并不因为嫌你碍眼。我只是……我只是不能接受你们两个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说完了,牧音心中突然十分烦乱。她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又说道:“这种心情我自己也不是很能说清,只是……”话没说完,蕙儿却忽然扑到她脚下,抱住她的双腿,哽咽道:“公主,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我的心。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我只求每天能看到你,照顾你,在你身边。你一走几个月,我……我真地受不了。”
任是铁石心肠,听了蕙儿这番话,也会另有计较。更何况牧音,她的心肠还没有硬到铁石一般的程度。她心中叹道:罢了罢了,这女孩儿为你肯付出一切,你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况且自己被她侍候惯了,真地换人,恐怕也不能适应。想到这里,牧音扶起蕙儿,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蕙儿,好宝贝,不哭了,我答应你了,好不好?”
“真的?”蕙儿不敢相信似地看着牧音,看得牧音一阵心痛。她搂过蕙儿,紧紧抱住,心中却是如摧如焚。难道,她苦笑着想,她注定要辜负怀中的这个女儿吗?
出使前夜,牧音将叶楚兰召至毓清宫。她的计划刚刚开始,本人就要离开洛京这么久,心中有些没底。将诸般事宜细细嘱咐给叶楚兰后,牧音拍拍她的肩:“兰儿,记住,一动不如一静,目前的阶段,以韬光为主。切勿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叶楚兰笑道:“公主放心,我万事皆以稳妥为上。”
“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要我交给萧文焕的吗?”牧音看叶楚兰总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主动询问。叶楚兰却摇头:“我已负她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公主若是见到她,也不必很提我的事。白白惹她伤心,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看叶楚兰越说越是怅然,牧音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她没有得到你的消息,不是更加气苦?”叶楚兰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啦!缘分已尽,何必强求。”牧音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多说什么。
贺千里先是知道朝廷要派林素瑶出使大秦。他还没有考虑好怎样利用这个机会,又风闻三公主要一同出使。贺千里生性多疑,当晚便和林素瑛商量。
“王爷的意思,是素瑶不一定可靠了?”林素瑛皱眉说道。贺千里道:“这很难说。你本来不愿素瑶参与咱们的事,我也只想用她一次便罢。可是你想,她在宫里这么久,难道小公主没有发现她是女儿身?难道三公主认不出她这个小师妹?她们一直隐忍未发,很可能是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素瑛听到这里,迟疑片刻,道:“王爷,前一阵子宫里风传小公主夫妇同屋不同床,后来还是小公主自己出面,才平息了谣言。”见贺千里不说话,林素瑛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继续道:“王爷,跟我说句实话:宫里的谣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这……”贺千里面露迟疑之色。林素瑛柔声道:“我知道王爷的心思。你一心要破坏大周和南娄的关系,才出此下策。是不是?”贺千里点点头。
“王爷,”林素瑛拉过贺千里的手,“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不想我妹妹卷进来。你就放她一马,好不好?她无官无职,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就算不站在咱们这边,对咱们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好不好?”
贺千里道:“素瑛,我是给素瑶预备了后路的,即使穿帮了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难道你不相信我?”林素瑛道:“我相信。但那是我亲妹子,我就一个亲妹子,看她身处险境,难免惊心。”
贺千里皱眉道:“你拿她当妹子,她若也拿你当姐姐,就不会和我们对着干。”林素瑛摇头道:“素瑶不会不顾及我,她做什么事,一定都先为别人考虑的。”贺千里温和地一笑:“毕竟你更了解她。”又道:“这次她出使大秦,本来是个机会,不过苏牧音和她一起,以后我也不敢有所动作了。”拍拍妻子的手:“就听你的吧。希望素瑶不要多事才好。”
第一次越过大周国境线,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行进,牧音有些小小的新鲜感。然而盘桓在她心头长久不去,愈演愈烈的,却是强烈的期待和深深的不安。离洛京远一步,便是离丹梁近一步;离丹梁近一步,便是离千寻近一步。以前被她强制着不去想的一幕一幕,此时却都破茧而出,汹涌而来。千寻的脸,千寻身上缭绕的香味,千寻眼中的迷离和凄美,都在千寻远嫁后,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牧音的耳边眼前。
原来,她毕竟没有一刻忘记过哪怕最微小的一个细节啊!牧音满手是汗,紧紧攥着胸前那半个新月,觉得心跳在加速。离别前,千寻说爱她的那个夜晚的种种,排山倒海般地涌进她心里,将那里挤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这样的牧音,蕙儿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不敢去嫉妒,去委屈。只是她比平时沉默了许多。牧音不去主动亲近她,她便也不来亲近牧音。她觉得牧音似乎已经把自己忘了。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都不往自己这里多看一眼,话也不多说一句,每天都用了好长的时间去发呆,脸上一时阴一时晴呢?她知道牧音在想谁,但那个人,那个在牧音心里的人,是自己万万不敢去攀比,去与之争宠的。
可蕙儿不是一件没有感情,任由支配的玩物。她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动会笑的女人,她有着女人一切的柔情,也有着女人一切的欲望。终于,在孟思城的驿站里,当蕙儿看到靠在窗栏上痴痴看着新月的牧音,她心中涌起一股冰冷和绝望。
蕙儿使劲咽下了喉间的涌起,轻轻走到牧音身边,轻声道:“公主,夜深了,要不要披件衣服?”牧音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蕙儿。
呵,她又在伤这个女孩儿的心了。月色下蕙儿柔顺秀丽的面容,勾起了牧音的另一种记忆。是她侵犯了她,占有了她,攫取了她的心以后,又不停地伤害她。可是她仍然能够在这凄冷的夜风中给她关怀,给她温暖,问她要不要披件衣服。
些微的内疚和感动让牧音露出柔和的笑容。她关上窗,拉过蕙儿的手,低声道:“丫头,是不是又在怪我冷落了你?对不起。”
蕙儿一阵战栗,顺势靠到牧音怀里,带着些哽咽地说:“不要,不要说对不起。我受不起的。只要公主心里还有我,我就别无所求了。”
牧音摩挲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蕙儿,你是个傻丫头。你说,我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这么死心塌地?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坏透了,坏得配不上你。”蕙儿搂住她腰,悄声道:“你哪里都好。”牧音抿嘴一乐:“那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呵呵。”
蕙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牧音的眼睛,缓声道:“就是这种说不出来的好,才是真好。如果说得出来,就不是真好了。”牧音有些不明白:“这话怎么讲?”蕙儿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顽皮神色:“比如,我若说喜欢你相貌好,那是不是换了一个相貌好的别人,我也同样喜欢?我若说喜欢你有才华,那是不是换了一个有才华的别人,我也同样喜欢?你好看,有才华,有担当,对我好,这些都是你的好,可又不能把你的好都包含进去。另有一种东西,只有你身上有,换一千个一万人里也找不到第二份,可又说不出是什么,这才是你的真好。”
牧音静静地听完,捧起蕙儿的小脸,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蕙儿笑道:“我不是能言善辩,只不过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二人相视一笑,连天来的尴尬气氛顿时减少很多。
牧音看着这样的蕙儿,心中涌起阵阵暖流。她忽然想到:也许,这温暖的柔情才是足以支撑人精神的东西,那山崩海啸一般的爱情,给人以大欢喜和大悲伤,毕竟离现实太远,或许永远都只是人生的点缀?
这样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霎时间,牧音心中充满了对蕙儿的柔情。她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深深地吻下去。蕙儿搂紧了她,痴痴迷迷地回应着,只感到天旋地转的幸福,瞬间便将所有的阴郁忘得一干二净。
二人正吻得火热,几步外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蕙儿有些犹豫要不要停下,牧音却霸道地命令:“别管!”两个人继续天不顾地不顾地缠绵,直到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她们察觉到门外有人,才慢慢停止。她们放开对方,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
一瞬间,牧音心中有如被重锤击中,窒息到极点。她傻傻地垂着手站着,身子一动也动不了。不远处的门外,那正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的,温雅端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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