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到哪里,现在连北魏都是陛下的了,难不成逃到陈国韩国那些蛮夷之地?”
“那总比死在这里强!”
“凤渊死了,总要有人顶罪,我们这一走,倒霉的一定是詹将军。这么多年来,宋昱都要仰仗他一手栽培,这样一走了之,良心又怎么会安生?”宋昱说完,像是陷入更加深沉的思索,又像下了极大决心,轻声道:“而且我想知道,他当真会为了凤渊要我的性命么……”
最后一句话语若低喃,殷景仁没有听清,再问宋昱,他也死活不肯重复,只是表明态度,铁了心要顶下这罪状。
比起那些的理由,他更希望得到另一件事的答案。
他在赌一个恋人的深情,用自己的命。
心生嫌隙
周氏宫殿自先王父辈起动工修建,鸾沉没有继续在上面花功夫,而整体已然成型。寝宫殿内以檀木做梁,珠帘玉璧,范金柱基,凿地为莲。几米一隔端立细长的宫灯,殿角鎏金银竹节铜熏炉,袅袅而出绕人愁肠的香气。
宋昱被几个侍卫礼貌的请进内殿,穿过重重的宫门,领路的侍卫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之前鼓足勇气,腹稿在心里打了千百回,在大门外还给自己喊了几声不成功便成仁的口号。
这下才意识到,背在自己身上的人命是权倾天下、兵力富可敌国的晋安王,而自己即将见到的人是他的亲弟弟,当朝圣上,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介草莽。
到了最后一道门外,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端着金碗玉帛的宫女,神色慌张拎着珍贵药材的太医。
穿过半敞的宫门,可以看见一个人脸色苍白的倚在榻上,室内是一种浓重的中药味,往外走出来的宫娥手里捧着的绢布上是刺目的斑斑血迹。
鸾沉眯着眼,看清了来人。他示意侍女把自己扶起,费力的坐起来,喘了一口气,缓缓道:“宋昱,你很好,很好……”
宋昱跪在床边,之前想出来要试探人心的计谋一条也行不通了,这个人对自己而言是不可抗力,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心甘情愿变的白痴一样。
“你老实告诉朕,凤渊是不是你杀的?”
“……是。”怯懦软弱的声音。
鸾沉闭上眼睛,急促的困难的呼吸之后脸色慢慢涨红,接着猛地捂住嘴咳嗽起来,他咳的非常用力,似乎要把整个肺脏的都咳出来。宋昱吓的魂飞魄散,管不了那么多,冲上去单手抱住鸾沉,另一手给他顺气。
鸾沉吃力的推开他:“你是不是觉得,朕舍不得杀你?”
宋昱没有说话。
寝宫忽然空下来,宋昱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陛下,凤渊已经死了,……是谁杀的有那么重要么?”
鸾沉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宋昱继续说道:“如果您要,微臣给他偿命……”
用力的搂在怀里:“如果不要这条命,微臣愿意代替凤渊陪你,说不定,我可以做的比他好……”
荒唐的回答戛然而止,随着一声称得上凄厉的咳嗽,鸾沉忽然软他怀里,鲜血顷刻间染透胸襟的一大块衣料,艳丽至极。
后面发生什么,宋昱自己都记不清了,人是被以狼狈的姿势拖出宫的,心像是死了,朱岂之像践踏秽物般一脚踢在他身上,冷笑道:“人贵有自知,你这条贱命,怎么偿的了晋安王?”
意外的是没有任何责罚,没有关进牢房,没有杖责几十,甚至没有人再提那件事,反而和几个新立了军功的将领一视同仁,御赐了座宅子,加官进爵,还可笑的赏了几个漂亮的宫女做小妾。
谁看来都是皇恩浩荡不过了。
然而宋昱不再有之前自由出入内宫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鸾沉如果不想见他,自己最多就只能在上朝的时候隔着拥挤的人潮远远偷看他一眼。之前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来去自如,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挥霍了多少恩宠。
到底还是想错了,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想见他。
不是想,是一定要见。
这样的皇恩比凌迟更苦。
宫里除了早朝的金銮殿,只有御花园可能进得去。那里半边与湖面对开,把守再严,也难免有疏漏,只要水性够好,潜在湖里出来,顺着皇家园林陡峭的小山坡往上爬,
皇上据说三不五时来散步,宋昱想,万一碰巧就能遇上呢。
也不是想要什么,原谅已经不可能了,就是想离的近些。
一有空就冒着死罪去守株待兔,可是张三亲王李四宗室大臣来了一串一串,居然还是没有碰上那个人。宋昱每次湿漉漉的回到住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他不住御赐的宅院,偶尔去找詹将军,偶尔和殷景仁喝通宵的酒,没有人说话根本睡不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样日子持续了几个月,湖面几乎要结冰,终于在假山的缝隙里见到很近的他,就是一晃而过,宋昱却整个胸腔被抽空,吸毒过后一样极乐和空虚交织。等人走光,他还愣愣的倚在那发呆。
第二日再来,居然又远远看见朱岂之,贴身中郎在这里,鸾沉一定不会远,他冒险爬上一棵叶子比较多的树,躲在里面伸出脑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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