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特眨着眼睛说:“对饮食挑剔讲究是人之常情,您怎么忍心苛责小奥哈拉先生呢?”瑞特的眼睛笑吟吟的,黑发像渡鸦的翅膀,他的嘴唇比石楠花还要红。
斯科特在心中腹诽:昨晚还声称“鳄鱼与查尔斯顿人的唯一不同就在于,鳄鱼在咬人前会先露出牙齿”,今天却又笑眯眯地谈论起查尔斯顿人的绅士和好客。
“我那令人尊敬的、古板矜持的父亲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时,我身无分文,穷困落魄,只能靠赌博为生。后来我又流浪到了加利福尼亚,我没有找到金子,可是却从蚂蚁一般的淘金者身上开发出了金矿。瞧瞧我现在,斯科特,现在的瑞特·巴特勒拥有二十条船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拥有两家独立的银行,同时又是第三家银行的合伙人,银行的保险箱里存满了金子而不是很快就会一文不值邦联钞票。我可敬的父亲永远也不会想到我取得了如此之大的成功,就算偶尔模模糊糊地听说了我的故事,他也会像躲避病菌一样,对我竭力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羞于提起。”
“到目前为止,瑞特,我好歹也有了十五条船的船队,在好几家银行拥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虽然我储备的黄金不多,可是我的仓库里堆满了可以换成越来越多金子的必需品。可是我的父亲视我为骄傲,而你的父亲却把你当做……当做……”
“当做耻辱。”瑞特咧嘴一笑,打了个响指,“你可爱的父亲是个爱尔兰人,血液中激荡着冒险和不安于现状的因子,他把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当做值得骄傲的事。至于我父亲,我只能说,改变一个人脑子中根深蒂固的偏见,比让猪会飞更加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斯科特了解瑞特,但却没有办法看透他。每每想到瑞特的长袖善舞,神通广大,同时又古道热肠、不乏侠义,斯科特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追溯瑞特的过往,寻找他复杂性格的秘密。
后来瑞特漫不经心地讲起了自己的过去,好像在讲一个别人的笑话。
小时候的瑞特就是聪明而叛逆的,却也讨人喜欢——只除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像他的祖父——一个靠劫掠过往船只发家的海盗。已经成为文明绅士的瑞特的父亲为身为海盗的儿子蒙羞,却丝毫没有想过他们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父亲那并不光彩的行为带来的。他们每一英亩土地上都凝聚着大西洋的风浪,他们每一块金币上都沾染着血光。瑞特的父亲在自己的家族面前竭力粉饰那段在他看来并不光彩的过往,同时怀着对野性复苏的强烈恐惧,排斥自己聪明、桀骜不驯、似乎会故态重萌的儿子。父亲刻板严厉,冷暴力加硬棍棒;母亲虽然爱他,却力所不及、爱莫能助。
一切的一切,都让瑞特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偏偏他们家的财富又足以支持年轻的瑞特在外寻欢作乐、花天酒地,而巴特勒家族的名声和威望又给了他结交大群狐群狗党的资本。终于,这个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家之长找到了一个把他的不肖子扫地出门的机会。
这一次的离开或,可以说是瑞德和他父亲两厢情愿的结果。对于瑞德而言,他终于可以把他父亲和所有让人窒息的礼教甩掉,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对于他的父亲,尽管赶走儿子时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忍和无奈,可这个逆子的离开毕竟了却了他一桩心病——从此巴特勒家族的名声将完美无瑕,不会再有闲言碎语、流言蜚语,也不会再有丑闻和丑事发生……
瑞特的父亲像许多古板傲慢的南方绅士一样,打生下来就继承了父辈的财富和价值观,并且心安理得,毫无怀疑。他们从不思考人生的意义,也不去想现有的规范和制度是否合理,只是循规蹈矩地、按照社会主流价值观所认同的那样,按照一个模板,一板一眼地走完一生。
他们是替别人活着的,他们永远体会不到自由的狂喜和幸福。
既然选择了自由,就要正视风险,忍受风险,并坚持风险的存在恰好是自由的代价。而且瑞特也喜欢那种心脏跳到嗓子眼、血液在血管中沸腾、加速的感觉。人的生命暴露在已知与未知、机遇和敌意共存的世界中,怎么可能规避风险,怎么可能安逸安全。
可是……斯科特回顾着《飘》中的情节,为了爱女,瑞特开始向亚特兰大的卫道士低头。他不想演戏的时候,可以让众人对他恨之入骨;可他发挥演技时,甚至能攻陷最保守最顽固的心。尽管瑞特是个叛逆,是个浪子,可他的务实、睿智、理性、善良和古道热肠都带着他往那个古老的南方回归。年少轻狂过后,他渐渐发现那个消逝的时代里某些东西的的可贵和永恒,骨子里南方绅士的血液开始涌动。况且他老了,倦了,不想再承受和全世界作战的辛苦和孤独了。
斯佳丽做噩梦的时候,瑞特用他强壮的手臂、温和的笑声安慰受惊的孩子,可是谁安慰过瑞特呢?谁理解瑞特埋藏在潜意识中的苦涩和孤寂呢?对瑞特的思想,这个时代的人了解多少,他们又愿意了解多少呢?
斯科特再次确定,他们两个都是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人,同时又深爱着这个不理解自己的世界。
再后来,瑞特与斯科特谈论起他们的过去,斯科特发现他们的经历重合了一大块,只是斯科特幸运地少走了许多弯路。
1851年四月,二十岁的瑞特·身无分文·巴特勒登上了开往旧金山的船。在船上,那些身无分文的淘金者都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发财,于是对口袋里的现金根本不当回事,把玩牌时的深思熟虑当做对未来缺乏信心。淘金者们认真地对别人——任何肯听他们说话的人——说: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绝对不是!他们完全是为了留在家里的妻子儿女而拿生命做赌注。他们为了家庭而离开家庭,好像这些淘金者如果不能给妻子儿女提供金水来洗脸沐浴的话就是罪大恶极一样。
旧金山的地面上铺着模板,街道泥泞得足以把鞋子粘掉。帐篷、木屋与石屋并肩而立,餐厅、旅馆和妓^院一应俱全。
这座崭新的城市里,挤满了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观念,让人惊讶而欢欣。
淘金者们因贪婪和未知的未来而发疯。没有任何一家保险公司愿意为他们的生命担保。霍乱会要他们的命,伤寒会要他们的命,化脓感染会要他们的命,威士忌会要他们的命,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石头会要他们的命。淘金者的营地里没有法律,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可“老大”的位子上也总是不同的面孔。一点小小的争执就会引爆淘金者心中的暴虐、烦躁和不安,往往用铁锹、铁镐、拳头和枪支来解决问题。如果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那么淘金者多半会自杀了事。
瑞特没有加入狂热的淘金大军。他知道在矿砂中拣出金子的概率多小,他也知道淘金者们再穷也要吃饭,他们的衣裤和工具也会磨损。瑞特足够勇敢也足够强壮,他把牛肉、威士忌、面粉、工具和帆布,用骡子运进营地,让淘金者们辛苦淘出的金子流进他的口袋里。
斯科特想起自己在淘金者密集区所做的牛仔裤生意——上帝原谅我,作为一名穿越过来的好公民,我让牛仔裤提前完善和改良。当厚实舒适、臀部包着牛皮和黄铜铆钉的结实牛仔裤运抵旧金山时,立刻被饱受裤子磨损之苦的工人们抢购一空。
这算是对瑞特事业的继承和发展吗?
“我在旧金山建立了商行,以我受人尊敬的姓氏来命名,后来我把股份卖给了竞争对手——他与我较量过三四回——然后我跑到新奥尔良,准备试试财运。新奥尔良是个过分法国化的城市,正常的美国人都会感到震惊。它的市民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天主教徒——一心只想着foods,drinks and love,尽管顺序有所不同。”斯科特听了忍不住爆笑。瑞特扫了他一眼,好像斯科特在教堂做礼拜的时候讲了个荤段子似的。
是的,斯科特对新奥尔良也十分熟悉,他的船无数次停靠在新奥尔良的港口,只要一路向北,塔拉似乎就近在眼前……
在新奥尔良,橙花和柠檬花弥漫着荤腥罪孽的气息,像女人喷洒的香水,肉^感而魅惑。赛马场、赌场、歌剧院和妓^院鳞次栉比、多如牛毛。
“我那些漂亮的克里奥尔情妇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跟我结婚。而我一旦发现她们打算拴住我的想法,我对她们的喜欢就烟消云散了。”瑞特轻描淡写地说,“我不会明知道那回事,却假装相信那是真的。我不会因为对这些楚楚可怜的小东西妄想分担我风雨不定的命运而心软,我不会因为同情而继续与她们在一起,因为同情比爱还有残酷。”
同情,比爱还要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后来瑞特又去了墨西哥和古巴,通过倒卖军火继续发财。
斯科特想起古巴那银蓝的海滩,像永恒一样无穷无尽。
柔和温暖的可爱沙子,从指缝间流走。它们如此微小渺茫,却足以天长地久。海面上盘旋着的白色海鸟,无忧无虑地觅食着。虽然它们的寿命只有短短几个年头,却与人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也都受不定的命运的操纵。
上帝的子民吗……呵呵。斯科特仍旧不信宗教,可是他知道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让他来到了南北战争之前的美国,也许这种力量就被称作“神”或“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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