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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例的形式过后,庞统代领众人拜别幼帝。他低头间,竟觉一双小手抚上了他的手腕。

“王舅,”赵曙似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咬了咬唇,目光中是满满依恋,“此去保重!”

庞统无言地站直了身体,拍了拍他的手背,广袖一扬脱出新君手心。他再看一眼这个从两岁起便跟在身边,时时殷殷叫着“王舅”的孩子,转身而去。

公孙策看着他如来时一般从容步下层阶,只觉此番尽管不是大军出征,未见他一身戎装战袍飞扬,那高挺峭拔的脊梁于安稳间仍透出凛凛霸气罡风,便如当年。

庞统慢慢地近了,很快就要走过他的面前。没有理由地,公孙策觉得心头略紧,还不及低头,已对上那双深沉如夜的眼。每每看着他的时候,越是靠近,便越是除了这双眼睛,再难注意到其它。若非今日不经意一瞥,他还真不曾发觉,这个总是桀骜飞扬的男子,鬓角已覆上薄霜。那相遇的目光平静如水,其下却又似激流万千,暗涌难平。公孙策还正愣着,那眼神一触而收,庞统已从他身边走过。他便微微恍惚着,目送着他整装上马,逐渐远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他这一去,便不再回转。

一个月后,当听闻韩琦自西域快马急传的奏折,公孙策虽然震惊,但心底其实并非真的那么意外。

韩琦上书,急报使团到达上京当晚,辽主大宴使团,中州王再逢故旧谈笑甚欢,大醉。因其身份尊贵,辽主特辟行宫别馆,故中州王未与其余使节同住。未料当夜行馆走水,事出突然,辽人保护不利,中州王殁,尸骨不存。

一向不在朝议间表态的英宗乍闻此报,当即雷霆震怒,咆哮不止。群臣皆惊,议论纷纷。庞氏一党坚决请战,袁派却百般安抚,直言天下初定,不宜再起战祸。两派争执不下,此事悬而未决。

然未及群臣定议,翌日韩琦第二封奏折已赫然呈于帝前。言其身为礼部尚书,当尽全力为中州王讨还公道,不辱我大宋国威。

“臣韩琦斗胆,愿代我皇,收回幽云十六州。”

此一言掷地有声,直断金石。百官附议。上亦不忤其僭越,许之。

又月余,韩琦得持幽云界图,率使团扶棺而返。英宗统百官迎于东京郊外十里长亭,群情默然。长亭之外,沿路跪着万千百姓,寂寂无声。

当漆黑的棺木随着辕车映入眼帘,公孙策再是有所准备,也在那一刻如遭雷劈,浑身上下抖个不停。自初闻此耗,他便未尝有过一夜安眠。只要一静下来,他就会想起当日那双沉如墨海的眼睛,那最后一个只在瞬间的凝视。其间多少深意,多少真心,时至今日,他总算看得明白,不再猜测徘徊。

他这一走,他当初苦心所设之局,已是大成。然而,公孙策悄悄捂上胸口,他能做的,固已尽心竭力;只是余下的部分,仍是未完。

韩琦拜倒在幼帝之前,泣不成声,称不得护中州王平安,失职在先;未待圣旨私做主张,僭越在后,求君降罪。赵曙面色戚然,却忍了泪水挽他起身,深深一礼:“韩卿收复故土功在社稷,朕代天下百姓谢过!”

百官安静地随着帝驾以及装了中州王骨灰的棺木回宫。其后,但闻哭声号号,涕泣成雨。汴梁百姓自东京郊外便步步相随,沿街见者尽皆跪拜,直到队伍入了皇城,人群依旧久久不散。

当诸事已了百官散去,公孙策沉默地步出宫门。还未及上马,便见眼前紫色官袍的清瘦身姿。

“公孙大人,好久不见了。”韩琦清冷的声音一如往日,只是那一向平淡的眉目间竟不觉染上了烈火般的戾色,“如今这般,大人可是满意了?”

公孙策默默注视着眼前他曾引为知己之人,微微摇头:“不,还是不够。”

韩琦眼中恨意更胜几分。他握紧了拳头,却终是转身走开。公孙策看着单薄的青年渐行渐远,忽然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契阔

中州王乍薨,如紧贴着水面投下玄铁,水花不大,却激起其下漩涡横生,暗涌无数。朝中原本的平衡被一时打破,若置之不理,袁旭将会一支独大。就算他现在无意,时日一久,难免会出第二个庞家;地方军队亦因昔时主帅莫名逝去,群情激愤。眼下虽隐而未发,实际上呼之可乱;还有四边。攻无不克的战神已经不在,大宋若无猛将强兵,周遭不甘臣服的夷族必会卷土重来,届时又将战祸四起,生灵涂炭。

公孙策在房中百般思量。他当初力主留下庞敏,便是为着有朝一日情势急转之用。眼下召回庞敏固然重要,但……他眼神一凝,新帝年幼,亲政日远,纵使眼下此着能平政局,亦非久策。可是若真的为长远计,他便再留不得,袁旭等人,可能信任相托?

翌日,公孙策在百官之前向幼帝力主庞敏归朝。他留意细观袁旭狄青等人反应,俱见淡然,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庞统,得知交若此,天果然厚你!

见袁旭狄青无甚反应,手下党羽自不便开口;庞氏一党乐见其成,力主促之。当日英宗便下圣旨,着威远上将军庞敏官复原职。只不提交付兵权一事。

此后两月,公孙策除了朝会授课鲜少出门,只每日将自己紧锁府内,房中灯火时常至明才熄。

治平七年十月,一日公孙策神情肃穆来到君前,私呈万言书,内列新法六条,分离兵权,肃清吏治,遍陈利害,收权于君。在与幼帝详谈良久之后,他方才离去。

次日早朝,公孙策施然出列,上表变法,改革朝纲。群臣大惊,然先有韩琦,后有庞敏等有识之士力保,新法得以施行。历半年,其间艰辛种种,难以言道,但见大宋兵制、吏治一新,为日后新君亲政收权做足了准备。然,群臣私下议论不休,与公孙策日见疏远。

治平八年四月二十,公孙策于御书房拜倒君前,求调成都府。

对着赵曙泪光盈盈的眼睛,公孙策心酸无比,却仍笔直地跪在面前,说道:“皇上,眼下新法已成,无论臣在不在,均无大碍。臣请离京,不仅为除众议,也为警戒来者不可恃宠而骄,蔽乱上听。”说着,清俊的身影深深伏下,带了微微的颤音,“还请皇上……成全!”

幼帝知他皆为社稷,却仍是呜呜哭泣着:“王舅已经走了,眼下连先生都要弃朕而去么?”

公孙策直起身,怜惜地看着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比起数年前自己初见之时,他这些年已然高了不少。想来很快,新君就会长成英挺威武的青年,真正地执掌天下,叱咤风云。他叹息着说:“皇上,吐蕃角厮罗非池中之物,野心勃勃,已收服六部,羽翼渐丰。兼之西夏在侧,先前一战虽拔其爪牙,但毕竟猛兽,不可不防。臣愿为皇上看守西边。臣只暂去,他日皇上但有差遣,”说到此处,他眼中已现点点清光,却仍旧殷殷抬首,凝视着年幼的帝君,“公孙策万死——不辞!”

三日后,帝师、观文殿学士公孙策除成都府尹,离京赴任。

初夏的成都不似汴京闷热,时有凉风习习透过打开的两扇轩窗吹进房来,令伏案阅卷的公孙策不由觉得有些醺然。他放下手中的笔,随手拈起一边的细小铜条拨了拨灯芯,漫不经心地看着烛火转旺,在二层小阁的墙壁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忽然“咻”地一下,他还未及反应,便觉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铛”地钉在了他的桌上。

公孙策转头看去,却是一把闪亮的飞刀,于手柄处别了一块素锦,自正在风中微微颤动。看着似曾相识的薄刃,他不由自主低呼出声,却又连忙掩住了唇。深深吐了几口气,公孙策一时竟觉得浑身打颤、胸擂如鼓。他慢慢伸手出去,便连这松松系在刀柄上的丝帛也似同他作对一般,纠缠再三方才解开。若要是纸,只怕早被他扯得纷烂。

展开素白的丝面,便见淋漓墨迹跃然其上,笔笔是熟悉的铁画银钩,张扬恣肆丝毫未变,一如当年。书曰:

某离边日久,时常思念。今两袖清风,终得一游。前于塞上偶遇一事,感触良深,特记之,与君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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