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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沉默了，不约而同的低头，似乎在齐心协力研究Miumiu是否真该做个美容护理……终于，无辜的Miumiu被盯得嗷呜一声逃走了，Jane惊醒般跳起来：“啊，对了，你上次走时落了个东西。”

她去而复返，手紧攥着，恋恋不舍的松开，坠入Thor手心里的是，一枚戒指。

“我收拾房间时在枕头下面找到的。”Jane抄起手臂，“肯定不是给我的，太大了……好吧我承认偷偷试戴了下，毕竟这辈子可能不会有人送我这么贵的戒指了。对了，它里面还有一圈奇怪的字。”

Thor转动戒指，十分确定当初的内圈是光滑的，而现在上面用rune文刻蚀着——

“凡吾所言，皆为虚诳。”

一阵冷风从Thor的胸膛洞穿而过，他忽然意识到，回Asgard的前夜，Loki把它藏在枕头下面时所希冀的东西——未摊的牌、待揭的盅、彩带没解开的礼物盒；截至当时，希望满载，绝望未至，不能更好；没有谎言、真相、未来或过去，只有与离他的心脏那么远的冰冷趾尖嵌合的温暖脚掌，以及离他的颈动脉那么近的微张但足以托付的安详嘴唇……

头枕此生最得意的墓志铭，手执匕首，将时间杀死在那一刻。

“写的什么？”Jane踮着脚尖，好奇的问。

Thor平静的笑笑：“一个能弑神的咒语。”

68.

Thor梦到了小时候和Loki在彩虹桥上看星星的日子，他们并肩坐着，手拉着手——Loki就像个观赏名角话剧时不知不觉要往前挪座的狂热拥趸，Thor必须始终确保他别掉下去。

“我们以后会变成怎样的星星呢？” Asgard信奉人死后会变成星星，Loki会这样问也不奇怪，只是当时他刚刚四百岁，却已像个苦闷的哲学家似的开始思考命运、死亡这类宏大的命题，而Thor还在纠结于如何不着痕迹的在雪地里捕获松鸡。

“我想变成北极星，它最大、最亮！” Thor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呢？”

Loki思考了一会：“我想变成流星。”

“为什么？”Thor不满意的扁嘴，“它亮一会儿就消失了。”

“北极星又有什么好，呆在那一动也不能动。” Loki不屑的说，单手抱着后脑躺下，“流星可以自由的飞翔，而且那么漂亮。”

Thor陪他躺下，两对小腿在空中晃荡，相邻的脚踝时不时的碰擦到一起，他们的喜好向来南辕北辙，但Thor并不想反驳Loki，反正他也辩不过——他们安静的躺着，Thor偏头凝视弟弟曲线柔软的侧脸，他的大眼睛里有星星，并在一眨之下就蹦了出来，顺着挺翘的鼻梁溜滑梯般画出一条抛物线加速飞行，顿时，头顶暗蓝深重的星空变得澄澈透明，群星因那颗顽皮的不速之客的闯入开始互相嬉闹、碰撞，发出叮当的清音……

“Loki，你比流星更漂亮。”Thor翻身撑在弟弟身上，撩开那些染上虹彩的细软发丝，吻Loki洁白的额头，而Loki咯咯笑着捏他的脸，“笨蛋，你挡着我的天空了！”

——离Thor惊恐的推开自天空中降落下来的Loki的涨红的脸，还有三百年。

Thor在床上醒来，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粘腻滞重的手攫住他的手腕和脚踝，大脑费了很大力气与逐渐麻痹的身体抗争才夺回控制权。他披上斗篷，来到彩虹桥尽头，Heimdall仍然手执宝剑肃立在天卫宫下，Thor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每时每刻保持清醒而不被过多的回忆压垮。

Heimdall用眼神询问他的王是否需要什么讯息，Thor摇摇头，于是他们在星空下默然站着。宇宙中并没有风在流动，但Thor无端的感到了寒冷，他朝Heimdall侧近一步。

“今晚有流星吗？”

“没有。”Heimdall回答，“就算有，和我一起看星星也不是什么浪漫的消遣。”他连开玩笑都带着肃穆，Thor委实笑不出来，他将目光投向浩渺星空，轻易就找到了北极星，它仍然在六百年前他和Loki讨论死后归宿时的那个地方。

他尚未死亡，却已用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实现了当年的愿望——如北极星一般闪烁在天空最显眼的位置，光辉无可匹敌，代价则是永远被牢牢钉在原地，除了安静发光外什么也做不了；流星的一生虽然短暂，却能在毁灭前肆无忌惮的将无垠黑幕割出绚烂的伤口，并在死寂的宇宙中发出快活的尖叫……

或许，Loki也已实现了他当年的愿望。

Thor犹豫了，他执意利用科学将生死越俎代庖，除了背叛信仰之外，是否也违背了Loki自身的意愿？Loki是否早在计划伊始就预见了这个最坏的结局并宁可慷慨赴死？就算他复活，重回这个他所深深痛恨和嘲弄的不公平的世界，他又真的会开心并感激自己吗？

他究竟是为了Loki，还是在救赎自己？

***

次日，Thor应要求来到神盾局基地，这次谈话在一个密室中进行，Fury的开场白是另一沓待签字的纸。

“这又是什么？”

“合同。”Fury不动声色的回答，“我知道你不会看，所以简要说一下重点——首先，你需要提供受试者的基因，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比如毛发、皮肤，或者体液，之后的工作你不得介入，因为LMD目前还是保密的，无论是从技术、法律还是伦理上；其次，针对其中一名受试者的前科，你必须保证，如果他将来出现……” Fury扫了一眼Thor的表情，选择了一个温和的用词，“某些过激行为，你将无条件放弃对他的担保及处置权。最后，我必须声明，重生的头脑和身体就好像刚出厂的电脑……你能明白这个比喻，对吧？如果你不想他们的外表和内在的对比太突兀，可以选择复活幼体……”

“那为什么Coulson能保有生前的记忆？”Thor没想到复活者只是单纯肉体意义上的。

“因为他们时刻在准备。”Fury忽然换用了“他们”这个词，并用可谓冷酷的腔调回答，“他们的意识和记忆被即时存储，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断点。”他巧妙的避开“死亡”一词，因为对面的雷神的脸色显然不太好，他将椅子滑开一点，滚轮在Thor的下一个问题出现时意外停住——

“那么，‘他们’愿意这样吗？”

Fury吸了口气，以官方口吻冷静回答：“这不在我局的考虑范围之内。”

“从你个人角度呢？”

“你大概误会了，半神先生。”Fury滑近椅子，嘴角露出半是讥讽半是自嘲的微笑，“我也是‘他们’之一——在这儿，没人能高高在上。”

Thor离开时，Fury坚持要求他带上那本合同。“我希望你签字前仔细读一读。”他郑重的说，“我可不想事后被你骂作一名骗子或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