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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蒙溪被她妈抱回家,听人说有一个土医生专治跌打骨伤,也没想去医院,赶了十几里路,把娃送去找那医生治。结果那医生捏捏按按,痛得周蒙溪直嚎,最后荷叶糊上药膏一包,领回家。周蒙溪疼了一夜,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外公到镇子上,又把外孙女领到乡下,请了个会给牛接骨伤的大夫治,说人家牛的脚都能治,还怕治不了娃娃的手。周蒙溪又是被一翻捏捏搓搓,又一次疼得又哭又嚎,再裹上一堆粘糊糊的药膏领回去了。

土方子药膏天天抹,骨头汤、猪脚汤天天炖着喝,胳膊也不疼了,就是胳得老大,一点劲也使不上,抬不起来。后来,过了好一阵子,胳膊渐渐能动了,但使不上多少劲。等后来她能使上劲,胳膊的肿也消完,才发现,胳膊变形了,略带点弧度地扭曲着,骨头错了位没接好,右臂曲着怎么也摸不着自己的肩膀,也翻不到衣领,想翻右边的衣领只能请左手帮忙。周彬带周蒙溪去医院找医生,医生说如果要治好,得打断骨头重新接。不想孩子受罪,想着也不影响生活,就由得她这条胳膊这样下去。这时周蒙溪的妈突然想起算命先生说的话,大腿一拍,说:“算得真准,该她得的。”把周蒙溪郁闷得直憋。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周蒙溪就是这典型中的典型。她在家老实了一阵子,刚能把吃饭拿筷子的手从左手换回右手,就又开始闹腾。

八角楼,她一直惦记着,就想上去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顺便看看有没有蛇让她抓回去炖蛇肉汤喝。她后来听人说,那天那帮唱戏的看到的是一个戴着“鬼脸子壳壳”也就是面具,青面獠牙、张牙舞爪有着八只手臂的人在上面挥舞让他们走。她每天上学路过那八角戏楼都探头观望,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东西。这天周末,因为调皮,又挨了母亲一顿打,哭着跑出家。

拐过街,看到八角戏楼,泪水一抹,心里一置气,就朝八角戏楼跑去。戏楼的一楼被钥匙锁着,她进不去。二楼是戏台,有一人来高,她爬不上去,刚好旁边是做木匠活的,堆着木料,她搬了人家放在门口的凳子,架在码在戏楼下的木料上就爬了上去。

木楼板,很老旧,面上的木料已有些朽。她环顾四看,只见这戏楼虽然老旧,但上面的雕花精美,古朴中透出沉浑的美感。木楼远看很宏伟,爬上去发现上面并不大,右侧有一堵镂空的雕花墙,隔出一个约一两米宽的地方。她想,那可能就是给唱戏的人登台和敲锣打鼓的人留的地方。她绕进去,见有人在这里堆了稻草。稻草像放了很久,有些潮和腐烂。她看到墙角有缝,这里还有些潮湿,知道蛇和老鼠就知道呆这地方,于是蹲下去看有没有蛇。墙角的木板已经腐朽,一块块掉下,露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洞。好动的她伸手就去掰那些朽木,没费多大劲就把那一块木头都给掰了下来。她再一看,这块木板像是镶在上面似的,不大一块,再加上又薄又已经腐朽,这一掰就让她掰下三分之一,就看到里面有一个像泥塑一样的东西。光线不大好,里面又暗,她没带照明的东西,在外面探头也没看明白那是什么,怕有蛇在里面,不敢伸手进去,以免被咬到。她想了想,环头四顾,见到有人丢了废弃的长棍子在戏台上。她拣起那棍子就朝里面戳去,一戳,硬硬的还很滑,戳上去老打滑,还会动。她想了想,干脆把那一块木板都掰下来。墙缝里面,露出一个有八条手臂的彩人,漆了漆,但漆已经斑驳脱落。

周蒙溪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陶瓷彩人,她阿姨结婚的时候,她看中她阿姨陪嫁梳妆柜上的瓷马,哭了好久也没要到。今天看到这个瓷人,觉得绝对比泥马好。她伸手进去想把那瓷人抱出来,但那瓷人底部好像粘着什么,她抱不动。学着那些芝动力庄稼汉的样子,往手心里“呸呸”吐两口唾沫,又伸手进去,“嘿呀佐”地抱着,用力地往外拖。她连拖带捧,那瓷人就是拖不出来。周蒙溪这人耐性不大好,连着几下拖不动,又找来棍子用力地往里面又戳又捅,烦燥之下,她使的劲也越来越大,然后听到“咣”地一声,棍子一下子桶了过去。她再低头一看,好像自脖子的地方裂了,脖子以上有东西掉下来,脖子下也有裂缝。未等她看清,突然,平空一声炸雷“轰”地响起,跟着就刮起了大风,吹得屋檐上的瓦都往下掉,摔得“咣啷”地脆响。

风很大,掀起风沙,吹得她都快站不住脚。她赶紧丢下棍子,半眯起眼朝外看去,原本晴郎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像要下暴雨了。她见到要下暴雨了,也顾不得那泥人,调头顺着刚才爬上来的地方滑下去,一溜烟就跑回家了。

她在往家的方向跑,身后,八角戏楼上空,电闪雷鸣,一道道霹雳闪电聚集在八角戏楼的上空,似要把天劈出道口子似的。黑压压的云层压在八角戏楼上空,狂风中夹杂着“呜呜”的吼哮声。

镇上的人见到突然变天,也飞快地将摆在门口的板凳和卖东西的“摊子”搬回屋,因风、沙都太大,纷纷关门闭户,也有人在骂,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一片大晴天,这才两分钟就变天了。

周蒙溪的平衡感不大好,她跑得太快,脚下踩到小石子滑了下,“扑”地一下子摔上五体投地贴在地上,膝盖先着地,摔得她两边膝盖生疼。她爬起来,朝膝盖上一看,白色短裤下,两个盖膝上摔破了皮上面还沾着疼,浮现起淤紫色,膝盖火辣辣的疼。她也是摔习惯、疼习惯的人,拍拍膝疼,忍住疼,牵着膝盖上的伤,一路小跑地回家。

她回到家也怕父母说她又乱跑摔伤了,一声不吱,自己找了点白酒把伤口洗了就去翻书包写作业。外面刮大风眼看就要下雨,父母把门都关了,她也不可能再出去玩,怕挨了一顿打,她妈看到她还横眉怒眼一副“我看到你就烦很想再揍你”的眼神,她也识趣地不去招惹,乖乖地躲到她爸跟前去写作业。她妈爱揍她,但她爸极护她,有她爸在,她乖一点,她妈不敢揍她。

外面只刮风不下雨,但风很大,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天黑得像晚上一样,日光灯都亮了起来,如果不开灯,估计就和晚上一样什么也看不到。风“呜呜”地吹着,屋顶上的瓦被风掀飞“噼哩啪啦”地往下掉,她家门口也有瓦掉落的声音。

作业不多,周蒙溪很快就把作业写好,她无聊,趴在门缝里往外瞅,还没有看清楚外面就被灌进来看风沙吹进眼睛,她赶紧捂住眼睛直揉。

没下雨,始终没下雨,只有风在刮,刮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停了。

打开门出去看,街上到处都是摔碎的瓦。天还是很暗,就像到了傍晚似的,可这会儿才四点多。周蒙溪站在家门口,看着这刚被风吹过的小镇像被谁凌虐过似的,对面那家人来不及收的遮雨、遮阳的棚布都被吹坏了,地上还有风沙过后的痕迹——突然,她感觉到街道拐角尽头有异样,好像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飘过来在看她和喊她,她赶紧扭头看去,眼睛花了下,什么也没有看到。可她感觉那边好像有什么,那头的空气和她站的地方空气有点不一样,总觉得空气里像夹杂了什么似的。

那天是外,周蒙溪睡得正熟,突然感觉有谁来到她的床边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脑海里跟她说话。“喂,我走了,谢谢你。”然后,一下子,那东西又不见了,周蒙溪又醒了。

接下来的岁月,周蒙溪家里就像倒了啥邪霉似的,原本颇为富裕的家里诸事不顺,父亲生病、父母感情不和,三天大吵,两天小吵,动刀动棍也不在少数,她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差,因为周蒙溪调皮总惹到她妈,再加上她妈两口子吵架的事牵怒她,于是每天都挨打,一天挨三顿算是少的,挨打的次数比吃饭还勤快。然后又是父母晚上出去玩牌回来晚了,撞邪,又请仙娘婆,又做法事供奉菩萨什么的,家人也经常这里摔那里碰的,周蒙溪最离谱,膝盖就没见好过,经常是瘀伤再叠瘀伤,最严重的时候,两个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她摔得再疼也不哭,揉两下膝盖跑回家自己用白酒擦擦,又跑出去跳得跟猴子似的。挨打的次数多了,人也打皮了。她妈让她认错,死不认错,打死也不认错,每次她妈打她,她就跟她妈硬抗,在心里吼:“你有种就打死我”,有时候打横了,不敢向她妈打回去就拿家里的东西撒气,摸到什么砸什么,气得她爸吼完她又训她妈,然后她妈不服,又跟她爸吵,然后那两口子又打起来了。

黑影

周蒙溪家的运道很不好,经常搬家,最后又搬回她出生的小镇上。周蒙溪打小就是从那样的环境下过来的,过习惯那样的日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仍旧成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到处玩,爬山下河,跟同学打打闹闹。她就像没开窍又像缺一根筋,从不知道害怕,甚至有时莽撞得不知轻重。

她有一次去山上放风筝,风筝掉在呈七十度倾斜的悬崖上挂着。那风筝是一只嫦娥风筝,是她用过最好的风筝,几百人一起放风筝,她那只风筝每次都能飞得最高最远。风蒙溪舍不得丢掉她的风筝,见风筝落在悬崖上让草绊住了,她攀着草踩着崖上风化的碎石就攀了下去。结果,草是长在风化的沙土上的,根扎不牢,根本承受不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重量。她被她连根拔起,人当即往下滑去,她当时也没感到害怕,往下滑的时候她的手朝长出来的草上抓去,滑下去四五米过后,突然抓住一把草稳住了身子,她再低头寻了个踏脚点,踩在一窝草根上稳住身子。她看到风筝就在旁边,一手抓过风筝,低头朝下看了看,下去五六米,是一条不到两三尺宽不足一米的山路,山路下去是一条十几米深的乱石嶙峋开山开出来的悬崖。她一手抓住风筝,转过身,面朝外面,背贴悬崖,一手抓草根稳住身子,一点一点地滑下去,滑到小道上,把风筝往背后一甩,又一路小跑地爬上山坡去继续放风筝。很多年后,她回想起这次的事,突然想到如果当时她没有抓住那根草,那不足一米宽的小路根本接不住滚下去的她,她的结局很有可能是滚过那山路直直地掉进下面那十米米深的乱石大坑——摔死!生命在十二岁便会画上终结符号。类似的情况她经常遇到,不管是当时还是过后,都没有觉得危险或害怕,“死亡”这个词在她的脑海里似乎很遥远,实际上她成天上山下河,从没把人生安全挂心上,那时的她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自己却浑然不知。她活到十几岁还懵懵懂懂的,似乎一直靠着本能在过活,活得有点不知所谓,就好像活着只为活着。不像是人,倒像一只凭着本能生存的野兽。

周蒙溪的家境越来越不好,家里的生意已经到快做不下去的地步,穷到都快揭不开锅。吃饭都成了问题,就更交不起学费供她读书,于是周蒙溪辍学了。

在她辍学后,同学、玩伴突然间从身边隔离开,原本闹腾的她突然安静下来。她似乎有所触动,但又茫然,隐约中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萦绕着她,她却一直想不明白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贫寒的家境自然不会让她窝在家里吃闲饭,穷乡镇上也找不到什么能挣钱的活干,自然是要把她去城市里找活。离开之前,她去找当然给她算命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颇有两分站在人家跟前露个脸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长到十七岁没死没残的意思——她不会承认自己胳膊上的那点小问题算量残疾。

结果那瞎眼的算命先生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周蒙溪在镇上转了圈,又遇到一个算命的。她坐过去说要算命,算命的问她是算姻缘、学业?她说她没读书了,不算姻缘不算学业,就算这一生的命,问有几劫几坎、命中有没有残疾、什么时候会死?

那算命的老头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两眼,问了她的生辰八字。她已经长到十七,那算命的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她活不过十二岁的话,只跟她说:“你这命,幼时多桀,祖上无萌荫,六亲无靠、父母无依、兄弟子妹不得力,少小离家,老大不得回,是一个飘泊命……”他又让周蒙溪把手掌伸过去给他看,一眼看去,生命线极短,不及常人的三分之一,后面一条浅浅的尾巴,浅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算命的不再给她算了,摸出一块二毛钱给她,说:“你回去嘛,莫算了。”

周蒙溪愣了,怎么这算命的不收她钱,反而倒给她钱。

算命的一个劲的让她拿着钱回去,周蒙溪不要钱,要把那一块二还给算命的。算命的说:“喊你拿你就拿到,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你不拿,我会倒霉,你也不好。”他这话说得十分坚决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周蒙溪推托不掉,只好捏着算命的给她的钱,回家了。她回到家就跟她爸说今天她去算命,算命的反倒给了她一块二毛钱。她爸一听气得抓过她手里的钱就给丢到窗外去了,说:“只有苦到不能再苦的叫花子命算命的才给你钱。”

周蒙溪揣着几百块路费,装了两件衣服就坐上赶往成都的车外出赚钱去了。出门前,她和所有离家赚钱的年轻人一样,雄心万丈,在心里立誓要赚到多少多少钱衣锦还乡什么的。

三年后

周蒙溪在一家小公司做前台接待。这三年里,她干过很多工作,工厂生产线工人,网吧收银员、餐馆服务员、洗过盘子传过菜,甚至到工地做过提水泥桶的小工,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每一份工作她都干不长,短的几天、十几天,长的不过半年。她也感觉到自己的飘泊命,心性不定,人也定不下来,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觉得极端压抑,只想离开。离开后就四处飘荡,她只有在拖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漫无目地迎着迎面吹来的风飘荡时心里才觉得踏实。

飘泊,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飘泊。有时候,看到路边的乞丐,她甚至一瞬间有种抛开手里的行李箱加入乞丐的行列,她比乞丐也只多了只行李箱而已。

乞丐命?周蒙溪自嘲地笑了笑。

六点多,下班了。周蒙溪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公司距她租的房子有一段路,她每天都步行来回。只有在行走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淌。从小在山水里游荡奔跑习惯了,窝在写字楼、坐在家里只会让她感到血液凝固。

“小蒙,你晚上有事没得?”同事吴莉跑到她面前趴在前台的柜子上朝她探过身子问。

“做啥子嘛?没得事的。”周蒙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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