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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晋几乎全身挂在四喜身上,全由四喜左臂将他扶住,也顾不得失态,冲柳定国大喊道:“忠之且慢!”又转头冲祝童喊道:“莫要伤他三人,我放你们走!”

祝童等人除了他自己外,其余人皆有挂彩;阴毒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柳晋,又扫一圈周围,手上微一用力,剑锋在卫夫脖子上划出道浅口,血丝立即顺着卫夫的脖子流下:“要他三人活命,就拿你来换!”

柳定国断喝道:“妄言!你谁的命也拿不走!”

“哈哈!”卫夫突然大笑出声,末了掸了掸衣袖,昂头直视着祝童,大义凛然地道:“我家公子何等身份,岂能与我辈平论之?”言罢转头去看柳晋,神色郑重地道:“公子,学生先走一步了。”说完眼睛一闭,竟自行往剑锋上撞去。

“不要!”柳晋面无人色地嘶吼道。

祝童犹未反应过来,只感觉这原本吓得两腿发软的白面先儿忽然间像换了个人一般,直愣愣地没有动弹;眼见卫夫即将横尸当场,忽然间变故骤生,一只不知从那来的手臂从谢国安脑后伸出,轻飘飘地推开了祝童持剑的右手;卫夫撞了个空,脚步一个踉跄;那只手的主人好像忽然从平地里冒出来的一般,一脚将卫夫踏到地上;卫夫虽狼狈,却脱离了险境,同时这人另一只手一个急转,拿住了祝童的咽喉。

场面上情势立变,这人横隔在三位先生与祝童之间,瞬间翻转了局势;众人望着那个身手诡异的人,眼珠子都几乎突出来:这人正是与四喜同去救出柳晋的山贼头子,原本是与四喜并列在一旁的,却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祝童与卫夫吸引时,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谢国安身后。

官兵一拥上前,将一众武士拿住;谢国安扶着昏厥过去的孙良,仍在惊魂未定的不停张望自己身后;柳晋方才全凭一口气撑着喊出了几句话,此刻气力全部用完,整个人瘫软在四喜怀中;四喜也发觉姿势不对劲,赶紧将他甩给了柳定国,而后去与那干出一番惊人之举却面色平常全然不当一回事的山贼头子搭话,忽视掉了身后柳晋忿恨的眼神。

三位先生中除谢国安毫发无损以外,另两人身上的伤都颇重,柳定国使人将他们并柳晋一起抬了下船,上了水师的军船后往岸边开去。

离这艘古旧大船约数百米外的一艘中等游船上,季啸与柳颜对坐在坊中,季啸笑吟吟地将一黑子落下,围杀了一片白子,一边捡子一边道:“兄这一步,可到了死棋了。”

柳颜面色有些僵,仍保持着微笑,微摇了摇头,跟了一子。

季啸转头望一眼窗外远处仍在冒烟的大船,边落子边调侃地说道:“杭州的水师竟到扬州的码头附近来管事,好生骄横,兄当参其一本。”

柳颜笑而不语,状似漠不关心地提起棋子,只是手心中捏了一把汗水。

一局终了,季啸起身向柳颜行礼告辞,客气了几句后,便同随行的王子元一起上了游船旁的小船,施施然离去。

柳颜坐在坊中呆立了许久,忽然暴起身来,掀翻了棋盘,将室中砸了个稀烂。

小船上,王子元不解地问道:“大家都知他们兄弟撕破了脸,怎地还对那厮如此客套?”

季啸笑了笑,淡然地道:“别看文卿一副豺狼模样,真要他对自己兄长下手,他是做不出的,既然如此也不必逼他;且留了柳颜在朝中,也不算是坏事。此番咱们立了奇功,天家巴不得有这么个现成的对头,敲敲咱们的警钟。”

王子元疑惑地看了看身后的游船,扭过头来呐呐地道:“那便如此便宜了那厮不成?依我看,就是揍他一顿消消气也好。”

季啸笑出声来,拧了一把王子元的脸,口中宠溺地道:“你这笨牛,那酒色之徒身板儿比卫纯和也好不到哪去,给你揍一顿还有命么?”

柳晋虽被麻药迷了数日,但总算并没受伤,又常饮参汤,服了解药便恢复过来;卫夫和孙良两位先生却伤重得多,当夜柳府中一片混乱,扬州城有名的大夫全请了来。

柳晋昏睡多时,此时脱了险后自是无法合眼;柳定国一行人星夜兼程赶路,到了扬州后气也不曾喘一口便去救人,此时各自分开去休息。柳晋让谢国安取了重金答谢那山贼头子,这人也是个妙人,与四喜三言两语搭话间颇为相投,竟拉着他结拜异姓兄弟;而四喜身为军官却也没半点自觉,当真和这山贼把结拜酒喝了,让柳晋好生无语。

次日,奉上厚礼送走了杭州水师后,柳定国、季啸等人便准备回白石城了。

柳晋一直被事务缠身,四喜又与那山贼头子走得极近,竟是找不到时机与他独处;此刻四喜要随柳定国归去了,当即顾不得许多,当夜摆下酒席为柳定国等人饯别后,便摸到了四喜下榻的客房中去。

四喜再次回到柳府,已成座上宾客,待遇与当年自是大不相同;不过他并不是会自持身份的人,与周管事见了仍尊称其一声“周哥”,见了往日同为家丁的下人也一样平等对待,不卑不亢的男儿本性纯粹如初。

那山贼头子得了笔重金,又交了个至诚至真的兄弟,拿了钱后没有立即走人,而是留下来与四喜把酒言欢;柳晋到了四喜所宿的客房外,老远就听到其与四喜在房中高谈阔论,恨得牙痒,也无可奈何,只能强自静下心来在房门外等候。

直到月上中天了,喝得醉醺醺的山贼头子才推门出来;一眼看见立在房门外扳着僵尸脸的柳晋,胆大如他也吓了一跳,惊骇道:“柳当家大半夜的还不睡?站这做何?”

柳晋黑着脸硬邦邦的道:“乘凉。”

恰好一阵冷风吹来,将山贼头子刮得打了个冷噤;十一月的扬州已是深冬,虽不似北国寒冷,也称得上是夜凉如冰;只神色怪异地嘟囔着“有钱人的毛病真难理解……”莫名其妙的离去了。

柳晋进了房反手把门关上,四喜坐在杯盏狼藉的桌旁,看样子喝得也不少,双目迷茫,衣襟开敞,露出和脸色一样赤红的胸膛;看见柳晋走进来,迷瞪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口齿不清地道:“柳爷?何事?”

柳晋在外间至少站了一个时辰,此刻冻得手脚冰凉,也不多话,直走过去将冰块一样的手探进四喜领口内;四喜虽神智不甚清醒,也给冰得打了个哆嗦,双目瞪圆了怒道:“你做甚?”

柳晋乘势坐到他腿上,四喜身体暖烘烘的,贴上去倒是极舒服;将脸贴近了四喜,道:“我冻得紧,你暖一暖我。”

四喜面色古怪,和柳晋的肌肤之亲他倒是不习惯也得习惯了,但是柳晋这样温柔的犹如讨好般的腔调他还是不适应;想站起身来甩开他,又不知为何没这样做,踌躇了下,皱着眉头呐呐地道:“你冻得紧便回房去……来我这里做甚?”

柳晋见他没有推开自己,心中窃喜,伸手揽住了四喜的脖子,贴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这笨熊,还要装做不知我的心意么?那你为何带着伤千里迢迢来救我?”

四喜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咳了几声,脸红得不行,尴尬得说不出话,只把脑袋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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