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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不擅长文字游戏。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觉得不太说得出口？那写成短信发到我手机上好了，我的号码，”张采奚拿过便签纸写下几个数字塞给她，“写得清楚一点哦。我人笨。”

晚上，张采奚翻箱倒柜找出一条红绳，想把玉钩挂在脖子上。仔细一思量，觉得不妥。她把玉钩放进一个装戒指的盒子里，塞到床头柜抽屉最里面。她觉得这东西不是她的，迟早要还给秦识颜，不能弄丢了。

星期一早上七半点，张采奚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林镜和叶子青虎视眈眈坐在那儿。卢云晓在睡觉。别紧张，她告诉自己，如果你已经预料到了一件事会怎样开始怎样结束，那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她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书包和临走时一样，张着嘴巴吊在椅子背上，练习本和试卷摊在桌上，估计也没人动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对林镜说，“对不起……”

林镜没让她把话说完——虽然这三个字后面未必有其它话，拿起笔盒照着她前额打了一下。叶子青从后面踹翻了她的椅子。这两个动作配合得很好，众目睽睽，张采奚从地下狼狈地爬起来，扶起椅子。不一会儿英语老师进来了，她趴在桌上把试卷竖起来挡在前面，理了下刘海。

“放学再找你算帐。”

叶子青踢了踢她的椅子腿。张采奚想，为什么她每次倒霉卢云晓都在睡觉？是装的吧。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不知道几天才能褪掉。

这一天张采奚过得迷迷糊糊的，似乎记得上了好几节英语课，好几节数学课。中午别人吃饭去了，她不想去，呆在教室里，直到人都走光了才抬起头来。窗外飘来一阵桂花的清香，十月了。别人吃完饭回来，教室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同学们喧哗不止。有人把她盖在头上的卷子扯掉，揉成一团，准确地扔进了垃圾筒。

五点钟放学后，叶子青把她拖到全校最矮的一棵桂花树旁，奉送了她一个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张采奚悲哀地想，果然，谁都看过那个视频了。林镜和卢云晓随后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拎着她的书包站在一旁观战。

叶子青拉着张采奚的头发往地上砸，采奚把手靠在头两侧，死命不让她得逞。地上落了许多萎黄的小桂花，但花瓣不能当毯子用，采奚坚信如果头碰到地上会得脑震荡的，万万不可以。

“我叫你跑，我叫你跑。原来你会爬墙啊，我第一次知道哎。围墙边那个变压器怎么没电死你呢？真能干，上厕所一上就是两天，你前列腺炎晚期吧？”

叶子青忿忿地站起身，张采奚的力道比她想象的强悍一点。她开始猛踹采奚后背，久了居然觉得脚疼。粉黄的鞋子有点脏了，被灰尘和桂花汁液弄得灰扑扑的。张采奚疼得嗞牙咧嘴，喉头一阵阵发紧。叶子青来扯她头发，她不得不再次抱住头。发根像一个个惊诧的小人儿，蹦跳着嚣叫着，脚爪儿长了尖刺。

“是不是觉得最近我们对你太温柔了？你要不要再逃一次试试看？”

张采奚蜷着身子说，“没……不会再犯了，我知道错了……”

“张买逼，你知不知道礼拜六下午我们三个等了你多长时间？从两点半等到三点半，齐东平他们人都到公园里了，我跟林镜说，礼拜一揍她一顿吧，林镜说再等等，然后我们又等了你一个钟头。林镜给你打电话，打了两次，你手机关掉了。”

叶子青从卢云晓手里拿过书包，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抖在地上，捡起手机，猛砸张采奚的头。采奚有种在水里的感觉，一沉一浮，一沉一浮。后盖滑脱，手机从叶子青手里飞了出去。

“不要叫我张买逼。”她以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拜托了，我叫张采奚。”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什么？我说，你敢溜掉我就把你扔垃圾箱里去。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儿呢？”

叶子青右手揪着她往操场对面走过去，张采奚跌跌撞撞，鞋子掉在沙坑边上，被她一路扯到垃圾箱边。林镜和卢云晓对望一眼跟了过去。环卫工人正在清理垃圾，天蓝色房子状的垃圾箱门大开着。这个太凑趣儿了。叶子青正要把采奚往里面推，卢云晓一把将她拉住，

“可以了，弄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收手怎么样啊，你要让她怎么回家去。”

叶子青二话没说放了手，把采奚踢进垃圾箱里。穿着橙黄工作衣的大婶把车子往后退了些，无奈地看着她们四个。卢云晓卡着叶子青的手腕走开了，林镜把张采奚从里面拖出来扔在草坪旁，蹲□子。

“现在你想演打人的还是挨打的？”

张采奚想哭，但是绝对不能在林镜面前哭，尤其她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打人的。”她小声说。林镜说，没听清楚，你声音大点儿行不行。张采奚说，“打人的。我演那个打人的。”

她手背上蹭破一点皮，血迹已经干了。尾椎骨冷冷的痛。林镜站起来踹了她一脚。“后天放学在绿荫公园拍片，你记得要来。穿帆布鞋和运动裤，别穿校服。”

说完，她走掉了。张采奚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爬起来穿过操场，先捡了鞋子——幸运的是鞋子还在，再去桂花树下找书包。包里还有一个修正带，其它的都散在地上了。她把书一股脑儿塞进包中，拉上拉链背在肩上。走到校门口，发现车钥匙不见了，回到垃圾筒和桂花树下找了一番没有，张采奚又爬了一趟三楼回到教室去找钥匙。人基本上走光了，只有卫生委员在拖地，两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聊天。张采奚走进去，他们用复杂的表情看着她。

钥匙在抽屉里，毛绒绒的小仓鼠被踩扁了。下面压了张纸，“张采奚，不要绝望。任何人都不会永远处在困境中的。我们都是等待阳光的人。”

她抬头看到卫生委员望着她，眼神充满怜悯。他的右颈有一道红痕。她再也忍不住，握着钥匙走出教室后，拿书包捂着嘴哭了。楼梯在嗡嗡震动。这个塑料世界。

6

6、六，凄惨对笑逐颜开 ...

星期二，张采奚又在教室里坐了一天。背颈部的疼痛使她只能以奇怪的姿势坐着，头稍微往右抬起。中午林镜给她带了个三明治回来，“你知道昨天齐东平他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应该是赢了吧。”张采奚说。她撕开三明治包装吃了起来。

“赢是赢了，但据说学校要劝退他。打群架影响恶劣，损害学校形像。”林镜说。叶子青插话说，“旁边一帮女的跟看演唱会一样，就晓得尖叫，干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四班的两个班草都去了。你不觉得齐东平也很帅吗？”

“不会的吧。”张采奚说，“最多，就记个大过，在早会上通报批评。上次不就是这样吗。”

“说起班草，你们知不知道九中的校草打群架打死了？”叶子青来劲地说。林镜说，“好像是听说。头被砍断了，只有一点点皮连着脖子那个是不是？小道消息，说不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