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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林中，就闻到一股和血腥气极其相似的铁锈味。许远衷说，“我闻到血了。”

“不是血，是铁锈的味道。”张采奚肯定地说，“这两种气味很像，但我决不会搞错。”

“为什么？你有狗的嗅觉吗？”

“说起狗，你的地鼠到哪儿去了？”张采奚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老是发出呜呜声的小狗已经不在许远衷身上了。他一脸理所当然，“在这儿什么事都不需要问理由。没有前因，没有后果，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是说如果这儿有上帝，那就是个神经错乱的上帝。”

许远衷觉得这句话说得挺幽

默，冲张采奚笑了一下，却见张采奚用一种非常真挚的眼神盯着他看。他被看得有点脸红，“干什么，你第一次发现我很帅么。”

张采奚说，“不，只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做好准备，你可别反应太大。”

许远衷莫名其妙。“怎么啦？你真的要向我告白吗？好吧既然这样我不瞒你说——我在人世有女朋友了——虽然眼下是在幻境，我也不能脚踏两条船呀。”

“看看你的剑。”

许远衷一声惨叫。他终于明白张采奚那个认真中带点怜悯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原本明净如秋水的暖风剑身上不停结出一块块红色的东西，散发着铁腥味。这些粗糙的铁锈渐渐把剑身包住了，他手腕一抖，剑从根上断裂，掉在了地上。不是清脆的“哐当”声，而是沉闷的“砰”。

张采奚说话了，“请问你还有备用武器吗？或者说这把剑有机关，在哪里按一下就会弹出暗镖什么的。”

许远衷差点掩面痛哭了，“我就这一把剑呀！待会跳出个蛇虫来我要赤手空拳跟它们博斗吗？”

“捡点儿石头土块当武器吧。我是无所谓，不过你么。”张采奚四处望望，“话说你修的到底是什么宗派啊？书上说上成乳哺一关有三尸神变幻天地奇景，诱人动摇，趁机取其魂魄，修道之人惟宜心死于见闻，不管不顾，方脱出幻境，修成陆地神仙。我是不知道还有像你这种将假作真的过关方式，真长见识啊。”

许远衷把剩下的剑柄和剑鞘扔了，神情稍微轻松一点。“闲话就不要说了。好吧，没有神兵利器三尸神也一样奈何不了我。我已经走到这儿了……”

哗啦一声，一棵树倒了，接着，哗啦啦啦，十几棵树倒下了。张采奚说，“开始了啊。那是什么？”

许远衷看着前方百米处倒地的十几棵树和那台巨大的机器，捂住口鼻，“这个味道……我想吐啊。”

“你怎么连这么点基本的定力都没有。”张采奚走上前去，摸了摸机器表面红色的铁锈，手指上染了一些。“好像是台水泥搅拌机。”

许远衷忍着一阵阵浓烈的铁腥味靠近那台机器。张采奚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台搅拌机，不过体积有普通搅拌机的三四倍。圆滚滚的搅拌锅上覆盖着泥红色的铁锈，层层迭迭仿佛某种真菌。很少一点地方没有锈开来，可以从中看得出搅拌锅原来是天蓝色的。他瓮声瓮气地说，“你觉不觉得铁锈和血之间有某种联系？这两样东西有着相似的形状和味道。”

“真替你的物理老师为你感到羞愧。血腥味本就是一种金属味，源于血中的铁离子。”张采奚绕着水泥搅拌机走了一圈，浓浓的铁腥味也让她头晕了。“我们往前走吧，不要管它。”

“好吧。不过根据我的经

验，摆在路上的东西对我们都是有威胁的。”许远衷快步从搅拌车边跑开了。“走的时候注意一□后，它搞不好会突然动起来从我们身上驶过并把我们轧扁。”

“随便吧，压扁就压扁。不过它没有轮子啊。”

“不，有轮子的。”

“我怎么刚才没看到呢。”

“因为你没仔细看。一共六个轮子。这是辆搅拌车。”许远衷问张采奚，“你一路上碰到攻击从来不反抗或者抵御吗？”

“一反抗，就会生出争斗的意识，就是动心。在幻境里我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当自己死了。”许远衷表示要心如止水对他来说难如登天，张采奚说，是吗，我还以为修道之人的基本功就是炼心。许远衷回答，“当然不，我说过这是个流派问题。等等，我听到什么声音了……”

他们在树林里穿行，拨开拦路的野草，绕过合抱的大树，还要被林中的飞虫叮咬，已经走出了几百米，离刚才停下来的地方很远了。由于繁茂的枝叶会挡住视线，许远衷一回头不应该还看得到那台搅拌机，但他看到了——阻碍视线的树木纷纷倒下，带出一蓬蓬的泥土，像是地底有一个人拿着斧头把树木的根须都砍断了，于是它们站不住脚，便摔在地面上。张采奚看到这景像，遵守着自己的规矩，视此如无物，毫不动心。

“可惜剑已经烂了，否则我现在就冲上去，把这些粗笨的大家伙通通干掉。”许远衷话没说完，一个侧翻，溜到了边上。一辆锈迹斑斑的黄沙车驶过他刚才站的地方，将张采奚擦倒在地。她的手臂被刮去一大片皮，血慢慢大量地渗出来。

“你没事吧？”许远衷躲开另一辆朝他开来的拖拉机，奔到张采奚身边将她扶起。张采奚摇了摇头说，“我跟你不一样。这个虚幻的身体再怎么受伤都没事的，你顾自己就行了。当心！”

张采奚一把将许远衷推开，一辆跟在水里沉了几年刚被捞上来似的卡车将她撞出十几米。在空中划了一条曲线后，她十分扎实地亲吻了泥地。

“真的没事吗？”许远衷看着趴在血中一动不动的张采奚问。一个闷闷的声音说，“没事，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脱险吧。”

虽然按眼下的局面看，张采奚较许远衷更惨，她被撞得估计马上送急救室都抢救不回来了。但考虑到真实的张采奚坐在洞峰山大樟树下闭目修炼，身上没有流血的口子，内脏没有破裂，肉体无损，而没有武器的许远衷只能靠每秒不到十米的速度闪来躲去，避免被车子撞飞来看，明显是他的处境更不妙。

“你如果被这儿的东西伤害到会怎么样？”张采奚吐了个血泡，从地上坐起来。她断掉的手臂居然还能撑起自身重量。“难道真正的身体也会受到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