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1（2 / 2）

“我已经死去了，所以不要靠近我。”秦识颜退后一步，扯回自己的衣袖。张采奚无所适从了，眼前玉人，不辨真假。容颜是记得，神态是记得，声音是记得，连一身衣裙都是离去时的。“你是识颜吗？”

秦识颜摇了摇头，仿佛羞于听到这两个字般，眼中闪过避怯。“千钧一发之时，不能相信任何人知道吗。那个人是引诱你堕入魔道的邪神，我也是。你静下心来，我们就都会消失。”

“你不能消失啊。”张采奚悲哀地抓住秦识颜的手，上前抱紧她。“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要修神仙，我见不到你，也要替你报仇，那些害你的东西通通会死，它们不配活在你曾经活着的这个世界上……”

秦识颜想推开她，没有力气的手，连她的发丝都无法撩动，只能叹息。被晾在一边的许远衷看着眼前场景，长出了一口气，“为什么一个鬼会突然冒出来呢？以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状况。喂，你哪儿来的。”

他平静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抽了起来。秦识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许远衷吸了一一口，不耐烦地把烟扔了。“看什么看啊。不就是一个仙，我这儿仙多得是呢，不稀罕这一个，你带她走吧。”

张采奚放开秦识颜，心里极乱，发现许远衷不见了，登仙坡和界石碑也不见了。她站在山中，周围是绿色高矮不一的乔木。耳边听得蝉鸣声声，汗流下来，滴到锁骨上。秦识颜说，我要走了，最后和你说一句话，从此永不相见。张采奚忽然发狠了，将她推倒在地，自己躲到树后，“你，你也是幻象……除了师父我谁都不相信…

…三尸神一次不成，两次三次四次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识颜死了，不可能再出现……不可能……”

张采奚快崩溃了。幻境是要摧毁人所有的信念，夺走对一切爱的期待，告诉她什么都不可信，女的，男的，美丽的，丑恶的，明亮的，恐怖的，由空虚聚集起来的景象时聚时散，来时有声有色，去时无影无踪。谁相信真实，谁就锁入樊笼亿万年。不信才能逃出生天，唯有不信，是真实的。

秦识颜笑着站起来，姿态从容，跟幻境里那些美丽的东西一样夺人心魄，一样虚假。“是啊，这样就对了。你即刻就要修成神仙，不应该再想死去多年的我。仙鬼殊途，我去了。只有一句话，临别前想要告诉你。”

短短的几米，张采奚觉得很遥远。秦识颜说出了她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消逝在一片青绿色之中。烈日透过树叶空隙照下来，汗水濡湿衣裳，阳光就在眼前。

她迈开沉重得如同铜球的两腿，向前走去。下山路陡峭，张采奚几次滑倒，爬起来，最后一次，手掌被荆棘刺破，流出了血。身上没有其它伤损，除了掌心一条小口子。她用另一只手擦了擦，掌心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渐渐没了力气，眼前一黑。等张采奚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单大蝶激动得微微颤抖，却又强装镇定的脸。

“采奚，你成神仙了。”

张采奚发现自己果然仍盘腿坐在原来那棵樟树下，伸手摸了把脸，脏得要命。坐了几年是应该这么脏的，看来单大蝶没给自己洗脸。当然，这本来就没有必要。脖子有些僵硬，她抬起头对单大蝶微笑，“师父，谢谢你。”

单大蝶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张采奚，眼泪洒在她肩上。“我知道你一定能成神仙的。你是我押对的宝。是我该谢谢你啊，采奚……”

“如果我们来得早一点会怎么样？”

王敏傻了，机械地走过去，蹲□，听到自己的关节咯嗒响了一声。她的指尖停留在贾雯只剩一张嘴的脸上。抹掉肉和血管，看到白色的头骨。这就是前几天和她在湖亭上争闹的女孩，这就是那个容易哭的女孩。或许她命该如此，逃不过的劫。可是王敏从来不信命定这种说法，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只是巧合，没有必然。她心中的预感使身体几乎颤抖了：这个不幸的巧合，与她俩有关。

晏止钏的脸蛋红了起来，她看向床头，摆了几年的那盆花不见了。她把目光投向贾雯的尸体，还看得出是两只手抱着一只花盆。盆里的土洒出来了，盖在她已没什么肉的腰上。贾雯是蜷缩着身体死去的，姿势犹如寄居母亲体内的婴孩。花盆卡在她的腿和腹部之间，指骨盖在盆口上。衣服变成破布条，遮蔽着骨架。王敏看着晏止钏，等待

她的说法。

“如果来得早几天，我们说不定能保护她，使她免遭毒手。”

晏止钏加重了说不定三个字。白色的骨头，红色的血，少许脂肪，还有一些小小的黑色的东西。晏止钏挪了挪骨架，捡起一块拿在手里，站起身，不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懊悔。王敏也看出了黑色的是什么，那东西忒恶心。

“蟑螂。”晏止钏松开五指，被压扁的蟑螂尸体掉在胫骨旁。

单大蝶很多年没这么激动了，她通常和人或者妖精或者同道仙人保持距离，唯一能让她激动的只有那个传说中的天仙。现在她兴奋得抱住了张采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天仙。她完成了那个条件：度十年之人，降千年成精之兽。

“采奚，感觉怎么样。”单大蝶放开张采奚。她守着张采奚三年没有离开，终于强愿以偿等到了一个神仙。想到师父的恩义，张采奚也有些情难自禁。她在幻境待得太久了，乍看到活生生的人，都觉得像假的。“师父，一别三年，我很想你。幻境不是人呆的地方。”

单大蝶拍拍她的肩膀，“你见不到我，我可是天天都见你。看见你脸上的表情时喜时悲，真怕你掉进三尸神的陷阱里动了心，我那个提心吊胆啊，真是比我自己当年修仙还紧张。哈哈，不过我徒弟是什么人哪，天官下凡，终久是要重列仙班的。”

“师父说得不错。我是会成神仙的。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这个结果不会有差别。”

张采奚凑近单大蝶的左耳，悄悄在她耳旁说道，“因为你是冒牌的，所以我告诉你一件事。杀意是一种可以被掩藏的感情，但最终会显露出来。心中藏着强烈的欲念，我也走到了这里。”

张采奚张开左手，四指刺进单大蝶脖颈。鲜血没有溅出来，这个人身体就像枯树根，里边有点黏，但没有应该流动的血。

“王子复仇记，伯爵复仇记，现在是蟑螂复仇记。可蟑螂怎么能把贾雯咬死呢？”

听了晏止钏的话王敏的脸变黑了。贾雯死前身体表面爬满了蟑螂，这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两人把坏了锁的防盗门碰上，走出楼房。晏止钏说，你知道蟑螂爱吃什么吗？它们一般不吃活人。致贾雯于死命的蟑螂肯定是受了某种驱使。这件事的源头，是当年被贾雯踩死的一只蟑螂。晏止钏又把六年前事说了一遍，王敏感到很寒心。

“为什么六年的仇要拖到现在报复？”

“大概是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吧。”

“那你认为对蟑螂来说，合适的机会是什么？”王敏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的答案似乎很合理，刺痛了晏止钏的心，“它不对贾雯下手，是因为花仙保护着她。或许这些年，它一直在暗中潜伏着，等待着这么一个机会。机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