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孟信悄声退出卧房,厅外一名男子坐在哪里,不知坐了多久,以他的耳力,刚刚两人的对话都无所遁形。
“下暗示了?”
“没有。”巫孟信面露忧色。
“记忆是舒儿自己消除的,可能是事实太残酷,残酷到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一旦忆起就会身心崩溃,所以索性选择封闭,只是我没想到他激烈到连自己的身份和过往都一并舍弃了。”通常表示极端的否定自我、抹煞自我,遗忘是一种卸除情绪的方法,更多人更常用的另一种方法叫做───自缢。
一袭黑袍的男子默然不语,好半晌才说:“忘了也好,施用暗示多少会扭曲人的精神,从今以後,世上再也没有惜亲王韩士舒,他只是舒儿,单纯的舒儿。”男子桌前搁著一个大布包,里面是十来件的长衫长裤,亵裤里裤外袍均有,清一色是白色。
“我想再去一趟北境。”巫孟信说道,他後悔让那些人死得那麽轻松了。即使在盛怒中,巫孟信仍然带著微笑,只有微微的绿光从眼缝中透出来。
“没有必要。”黑衣男子漠然回绝。要下雨了,他该搬些柴火到厨房。
“大哥。”阴阴沈沈的声音从巫孟信口中吐出,不满对方的不当一回事。他的行动不需任何人同意。
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不是真兄弟,他们年龄相差无几,能力也不分轩轾,叫声大哥非关敬畏,只是行走尘世的一种习惯。
“我已经去过回来了。”黑衣男子出门前淡淡说道。巫孟信一愣,杀气顿时泄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句抱怨:“动作这麽快,我都分不到一杯羹。”
韩士舒以为自己只睡了几个时辰,但实际醒来时已整整过了一日,醒时床边坐著一名陌生人,双腿交叠、双手环胸正在闭目养神,韩士舒好奇的观察他的脸,陌生男人的长相极为冷峻,跟总是笑著的另一人不同。剑眉星目、挺拔鼻梁,却配上一张一看就不太爱笑的嘴,不过这样静静坐著,倒也颇亲人…
男人突然张开眼,韩士舒像恶作剧被抓到的小孩心虚的忙转开视线。
“饿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话才问出口就觉得多馀,自己在傻什麽,这人全身上下有哪里不痛的。
陌生男子掀开被褥,抱起韩士舒只著单衣的身子,韩士舒惊慌的搂住对方脖子怕摔下,灼热的体温毫无预警的从相触的肌肤上传来,让人心跳不自觉乱了拍。
小厅简朴的方桌上摆了一锅稀粥和几叠小菜,巫孟信站在桌旁正要切一条晒乾的鹿肉,看见他俩招呼道:“舒儿来吃点东西,吃完再给你换药。”
“喔…嗯…”韩士舒有些不晓得如何应对,有丈夫的事他还是没什麽真实感,身为男子的自己失忆前真的委身给了另一名男子吗?
陌生男子并未将自己放在椅子上,反而让他直接坐在他大腿,舀起一碗满是米汤的稀粥,说:“你伤势未愈,只能吃得这个,免得出恭痛苦。”
韩士舒反应过来时,全身都在发抖,这人怎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如此私密之事!还是说他!他跟自己又是什麽关系,巫孟信就这样坐视他被别人男人轻薄,甚至出言调戏!?
“你让舒儿不自在了。”巫孟信将切好的鹿肉乾摆上桌,提醒道。
“我吗?为什麽?”陌生男子蹙起眉,满脸不解。
因为你说出恭痛苦,巫孟信在心里赏了他一个白眼,回头安抚道:“舒儿,你忘了大哥讲话就是这个样子,别同他计较,来,吃饭要紧。”
“他…”
韩士舒才张口就被喂了一杓吹凉的粥水,刚吞下去,第二口又恰到好处的递补上来。
“吃完再问。”陌生男子极其专注的吹粥,不容反对的说道。
“唔…!?”韩士舒差点惊呼出生,这、这人竟然舔他的嘴角!
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失当的男子收括了几粒湿米後继续喂食,一旁的巫孟信也未对此有微词。
“我饱了。”韩士舒阖上嘴拒绝再吃下一口,他吃不下了。
黑衣男子严肃的看著还剩半碗的粥,似乎在思忖著要用什麽手段把它喂完,韩士舒连忙重申立场:“我真的饱了,再吃会吐。”语毕还揉揉胃部以示不适。
“…好吧。”男子放下碗,韩士舒逮到空档立刻问:“你到底是谁?”他不敢问你到底是我的谁,总觉得会有很惊人的答案……
陌生男子彷佛没听见韩士舒内心的忐忑,直白的回道:“你的丈夫,路劲丞。”
韩士舒眨眨眼,又眨眨眼,他没听错吧,蠕动乾涩的嘴唇,问巫孟信:“你是我丈夫?”
青衣男人愉悦的眯著眼。“毋庸置疑,舒儿。”
韩士舒转头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问:“你也是我的丈夫?”特别强调那个『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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