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严休景抱着弟弟的骨灰盒一直哭,司徒拓站在他的身后耷拉着脑袋也是无限哀伤。司徒巡检静静地站在他们的身后,胸口隐隐作痛。他想,都是父母生,走在这世上一趟不容易,这样炎凉的世界,何时才能有尽头呢。
司徒巡检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刚一上任,只是跟造反的头头密谈了几次,暴动便镇压下去,暴动分子们甘愿给司徒大人当起了奴隶来。在位四年,红玉国治理有佳,风调雨顺。期间,司徒巡检维护解救了不少的昆山奴,他们被安置在昆山脚下一处别院内。别院修得隐秘,规模却不小。四周风景怡人,是个养生修养的好地方。
司徒巡检偶尔会带着司徒拓去别院玩耍,司徒拓总会带上贴身小童严休景,因为他总觉得那个秀气瘦弱的男孩子没了他的保护会受人欺负。司徒巡检常说:“骁之,你其实看走了眼。我倒认为休景骨子里比你坚强许多,他那股韧劲不是一般人能够折弯的。”每次听到这话,司徒拓心里总是哼哼想:是不是我最近不黏糊你,你有些寂寞了,臭老爹。
别院一直由一个叫魏新然的中年红眼男子打理,他的身份便是当年暴动的头头,不过此时只有司徒巡检和这个头头的手下知情,司徒拓一直被蒙在鼓里至今。这个魏新然很有本事,这些年将送来的昆山奴治理的是井井有条。几年下来,全府上下规模也是极其壮观。
司徒拓从未觉得这别院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那里的腊梅开的妖艳,香气也是过鼻不忘。他喜欢看着休景弯身在树下拾地上的花瓣。一树梅花一份情,不知何时自己的心就被那仿若梅花的人儿夺了去。
他望着休景笑道:“你收拾地上的残花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学那些女孩子葬花?”
休景没有抬头,微笑着继续拾花瓣,道:“听说腊梅润肺,我想将这些花瓣晾晒后,给少爷和大人泡花茶养生。”
司徒拓这才想起最近老是听见老爹晚上咳嗽,有时一咳就是一晚。
等休景制作好了腊梅茶,第一杯是由司徒拓亲自端过去的,那一晚司徒巡检正在书房看文件,司徒拓端着茶杯进屋时,只看见孤灯下自己的老爹手拿信纸低眉哭泣。
司徒拓大惊,他知道父亲虽然看似柔弱,却是一个比谁都坚强的人。一定是出了大事,他才会便做这样。
父亲见他进屋,快速抹去眼泪,强颜欢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说着很自然的将信件揣进了袖中。
司徒拓知道,父亲从不瞒着他做事情,但是如果刻意瞒着他的事情便是大事情,深究追问会惹父亲生气的,比如皇帝和父亲的关系,他便从来不问。一来是司徒拓见识过父亲发飙狂躁的样子,生气起来在朝堂上也敢顶着皇上下不了台,皇帝都惹不起,所以他更加惹不起。二来是父亲做事远比他老练熟道许多,性格也更加执拗许多,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你就是绑着他拿刀子坳开他的嘴,他也是不会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不说就不说吧,司徒拓从不介意,他想只要父亲开心就好。所以,当看见父亲落泪的那一刻,他有些慌乱起来。
他快步上前,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司徒月松抬起眼凝视着自家的儿子,眼中说不出的疲惫和忧伤,他试图微笑,眼泪却掉了下来。他看着高大的儿子喃喃道:“骁之,过来,让爹爹抱抱。”
司徒拓走过去蹲□子抱紧了父亲,近看之下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真的老了,黑发中隐隐闪着华发,眼角有了劳累的痕迹,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原来,时间流逝,在父亲的心中沉淀了很多的悲伤,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了什么。
司徒月松搂着儿子,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感叹道:“还记得给你换尿布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一晃眼你都二十出头了,突然惊觉自己真的老了。”他拍着儿子的背脊唠着家常,说着他儿时的故事,有欢笑有泪水。
司徒拓也不知哪根筋错乱,竟然问了一句:“爹,你很少提起我娘,她漂亮吗?”
司徒月松愣了几秒,几乎没想到父亲会问起这个问题,想了想微笑道:“挺漂亮的,你和她有些挂像。”
司徒拓将头靠在父亲膝上,道:“长我这样还叫漂亮呀,也只有父亲口味会那么独特了。”见司徒月松微笑,他继续道:“母亲走了很久了,父亲没想过续弦吗?其实……”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不论是谁,只要父亲喜欢,只要他也是真心喜欢父亲我都能接受的……”室内很静,他轻声说着,月松安静的听着。话语戛然而止,停了很久,犹豫间话已经脱口而出,“其实……父亲和皇上……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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