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地端起玻璃杯,浅浅抿了一口果茶,老爷子垂着眼帘沉默一会儿,淡淡地说出个“还不错”。陈叔大松一口气,脸上很庆幸地露出个笑容,就好像儿子的幸福终于没了挡路石那般。老爷子自然是注意到他的表情,不过一时也没说什么,就慢慢喝着那酸甜清香的果茶,不时再接过孙子进贡的开心果仁。
他是下午四点多来的,也没比陈博平他们早多少。到这儿来,一是问他事情,二呢,是跟这小男生套套近乎。毕竟是孙子的心上人——同时也是心上人的儿子——他作为长辈,再板着个脸,那也太说不过去。而且阿觐老待在这儿,不到睡觉的时间不回家,他想跟大孙子说话都找不到人,心里自然有些郁闷。想看看这地方究竟有什么魔力,于是这唐家的太上皇便不动声色地出了门,直奔这儿来了。
房子很简陋,但打扫得整洁干净——乍一进门,眼睛静静地环视一圈,老爷子得出了这个结论。再看看面前这明显有些紧张的大男生,虽然服饰普通,样貌一般,但腰背挺直,眼神专注,看着也是不错。后来跟他说话,这孩子回答得条理清晰、毕恭毕敬的,老爷子眉毛一挑,心中欣慰地给他打了个八十分。
……嗯,果然不愧是博平的儿子,我孙子眼光不错。
晃过神来,这时,厨房里传出了菜下锅的“刺啦”声。一股刺鼻的香气逐渐弥漫出来,老爷子拧着眉嗅了嗅,忍不住问:“这什么味道?”
“呃,”陈叔闻一下,用力回想半晌,犹豫地道:“是扁豆……我好像没买这个啊。”
“扁豆?”老爷子眉头拧得更紧一些:“家里是不是没煮过这个东西,这么冲鼻子的气味儿,我第一次闻。”
“哦,敏姐不大喜欢刺鼻的东西,所以不怎么买……”唐家的厨娘是挺拽的,吃什么全由她说了算。有些太过市井的菜她不喜欢,直接就不买了,老爷子没吃过也是正常。现在闻到新鲜的味儿,老爷子一挑眉毛,心中有些期待:“是么,那我待会儿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正说着,门口那儿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喝茶吃坚果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唐觐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一脸荡漾地把门一推,像个醉酒丈夫那样大喇喇地撞进来:“陈潜——宝贝儿!我带了你最爱吃的大鸡——”
放荡的声音戛然而止,唐大少怔愣地看着沙发上排排坐的那三人,脸上不禁有些呆滞。一秒过后,他猛地反应过来,身子一正,恢复了以往那翩翩公子的模样:“爷爷,陈叔,你们在啊。”
望着自家这没个正形儿的大孙子,唐老爷子翻个白眼,没来由地窝火啐了一声:“……哼。”
第85章 今是昨非
有时候在某些情境之中,自家孩子的不正经会促使长辈对本来并无好感的别家小孩生出善意来,尤其在对方将来极有可能进自家门的情况下——那天便是这样的情境。惯来靠谱的大孙子居然如此没姿态,唐老爷子心中叹气,一时都有点儿心疼起陈潜了,觉得他跟这样的阿觐在一起,岂不是要经常照顾这家伙?
后来吃饭时也是。唐觐似乎是想恋人想得狠了,吃两口菜就要睨着眼笑笑地瞅陈潜一阵,看得人家窘迫,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踹他。这些小动作老爷子都看见的,眼睛都瞅得疼起来,只得撇开视线,心里暗暗无奈。
晚上回去,唐觐跟陈潜粘得开心,还不想走。后来被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道别。四个人默默地从九安街走出来,上了司机开过来的车,老爷子侧脸看着窗外的灯火,嘴里咂摸一下,还有油焖扁豆的味道。陈潜这菜做得确实好,油放得足,应该是新炼的猪油,又香又有滋味儿。现在的人讲究什么健康、营养,弄那些个橄榄油茶籽油,其实都不如猪油做菜香。想着,老爷子有些疲倦地笑了起来。
唐觐坐在前面副驾驶上,手里拿着手机摁个不停,估计正跟陈潜发信息。一会儿,好像是陈潜跟他说了什么,他在前面腰背一直,转过身来问老爷子:“爷爷,你打算什么时候起诉程余远他们?”
闻言,陈叔也抬头看过来,眼中颇为沉凝。老爷子思虑一会儿,道:“后天吧,后天星期一,给他们都送点儿事去,醒醒脑子。”
唐觐在前头听着,脸上一笑,说:“挺好。不过,明天我想见一见程余远。”
“你见他干什么?”老爷子不是很理解。陈叔在他边上坐着,没等唐觐回答,他就说:“嗯……我也想见见他。”爷孙俩都转过脸来看着他,见他脸上神情平静而坚定,这回老爷子也不了,就沉默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好吧,我来邀请他们,就约在俱乐部那边好了。”
“嗯。”轻轻答应一声,陈叔眼帘垂着,无焦距地望着某个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车里的昏暗之中,老爷子一直扭头看着他,眼神中分明都是担忧和关切,但一直没有打扰,任他安静地思索。
程家如今怎样,唐觐是没兴趣了解,不过自家秘书跟程匀谈着恋爱,于是再不关心也能听到一点儿消息。自上次姜西娜与宋世明偷腥被发现后,程家已然成为了圈子里的笑柄——宋家是如何处理的,旁人是不大清楚,但宋世明最近是很少抛头露面了,估计已经彻底失了他爸的心。而程家呢,程深刚从国外回来,好像跟德国那边的高新行业巨头接洽了一番,估计是要拓展新领域……原本的家主程余远则一蹶不振,这阵子似乎都待在家里,姜西娜也没了踪影。
“……自作自受啊。”淡然感慨一句,唐觐取下眼镜放到桌上,眼中没有任何同情。看看时间,下午两点半。手头上已经没什么事,他就穿好西装外套,出发去城郊的俱乐部了。
那边的俱乐部是红酒主题的,偶尔得闲的时候,一家人会去泡个温泉,再喝喝小酒。下了车走进大门里,唐觐径直去了会客时常去的包间。推开门,毫不意外地看见程家夫妇已经坐在那儿了,程余远和姜西娜两人打扮得像模像样,可那畏畏缩缩的姿态和讨好的眼神却让人十分地不舒服,就像被什么脏东西黏住了似的。
“哎哟,唐大少,终于来啦!”前儿才闹出桩大新闻的姜西娜似乎毫无羞耻之心,现在还腆着笑脸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程余远暗暗地狠瞪她一眼,但也站起身来低声下气地给他问好:“唐大少爷,好久不见啊。”
嘴边浅笑一下,唐觐没做声,只静静地走进来,在陈叔身边坐下了。今天陈博平穿了身合体的西装,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梳理好,看上去挺像个大人物。老爷子和唐闯坐在另一边,都不动声色地慢慢喝酒,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见人都到齐了,姜西娜坐立不安的,忍不住再次询问起此次见面的缘由:“唐大少啊,你这次请我们来吃饭,是有什么事么?刚刚你没来,老爷子一直不肯说,姜阿姨我可是好奇得不得了呢。”
不满她擅自说话,程余远黑着脸,用力鼓了她一眼。但姜西娜似乎跟他彻底闹掰了,此时看都不看他,兀自笑眯眯地对着唐觐。一旁,陈叔沉默地看着他俩,眼中平静而深沉,好像并不带任何情绪——但这眼神被程余远注意到,还是把他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偏头看陈叔一眼,唐觐不紧不慢地笑起来,拿起一旁架子上的酒瓶给他倒了点儿酒,好整以暇地站起身道:“其实我今天请叔叔阿姨来,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跟你们通知一下。那个,虽然你们不是陈潜的父母,但之前的二十多年,也劳烦你们照顾他。哎,可惜了,咱们程唐两家没缘分,要不然,现在也能算是亲家……我敬你们一杯吧。”
说着,他端着酒杯递出去,程余远听懵了脑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端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姜西娜跟他都愣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碰杯之后不喝酒,就端着在那儿瞪着眼睛想。唐觐浅浅抿一口,看他们一眼,随即又笑:“是我没说清楚吗?陈潜他啊,现在跟我在一起,如果没有差错,等他毕业我们就打结婚证了。可惜到时候不能请叔叔阿姨来吃喜酒,真是有些遗憾。”
几句话把姜西娜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程余远也是脸色黑沉——到这时候还没觉出味儿来的话,他们就真是个蠢货了!唐家这宴席哪儿是邀请,明明是场鸿门宴!
欣赏了两秒他们好看的脸色,唐觐悠然地笑着,伸手一一介绍道:“这边这三位,想必你们不陌生。这位,是我爷爷,这位,是我父亲,而这一位,是我们唐家的管事,但同时呢,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说到这儿,唐觐停顿一下,待他俩把浑噩的视线落到陈叔身上时,才继续道:“他是陈潜的亲生父亲,当年文樱阿姨的男朋友,陈博平,为你引见一下。”
程余远坐在那儿,脸色一瞬间刷白,血色全无。他拿着酒杯的手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惶恐得难以自制。陈博平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程先生,从你进来起到现在,半个小时了,你没有认出我,我也没有认出你。不过也是,当年只见过一面,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你我都老了,自然是印象全无。”
“……你不用太紧张。”
“我不准备质问你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只想问,文樱的骨骸在哪里,你把她葬在哪儿了。”
斯人已逝,但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这个事情。文樱没看阿潜一眼就早早地去了,如今她的孩子已经长大,有了恋人,自己怎么也得把她的骨骸要回来,让她能离阿潜近一些。
面对着唐家这四个人,程余远和姜西娜缩在那儿,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苍白着脸,眼珠子仓皇地到处转。程余远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她……埋在隔壁市的明安公墓里,墓碑上写了名字,你去找就能看到。”
“好,我知道了。”陈叔语调平淡,刚听闻恋人去世时的悲伤早已无奈地散尽,只剩下深深的遗憾。见他垂下了眼帘,唐觐轻咳一声,抬起眼看着程余远,慢吞吞地问:“我听说,当初你们把陈潜赶出家门的时候,在他身上压了一笔五百万的债,是不是?不过照现在这情况,那五百万,应该是无稽之谈了吧。”
“这……怎、怎么说是无稽之谈呢!”这时,姜西娜结结巴巴地低声反驳一句,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桌面,都不敢看唐觐。她好像不知道丈夫所做之事,又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唐家应该不知晓自己和周医生害死文樱的那茬儿,于是硬着头皮还想把那钱掐住了:“唐大少,你也知道说,我们养育陈潜二十几年。他,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后来出车祸,又抑郁症,还用激素用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他妈妈这样欺瞒坑害我们家,加上精神损失费,怎么的,也得给五百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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