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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笛生根本不想看到他，他脸上已恢复平静，但仍旧闭着眼睛，神情冷漠而抗拒，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深邃的阴影。

男人抽出两张纸，轻轻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和污渍。然而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抽了两张纸，在自己脸上和胸口随便擦了擦。

“你应该记得我的。”男人重又坐在折叠椅前，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只是他的语调明显有些不稳，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两个月前……那个下午……”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脑袋，像在说服自己，又像在说服叶笛生，喃喃道，“你应该记得我的……”

叶笛生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或许是被这个笑容所刺激，男人的黑眸中酝酿着躁狂的情绪，他胡乱地拉扯自己的头发，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个卡片，举到叶笛生眼前，“还记得这张卡吗？”

叶笛生的目光凝滞了，他看着那张长方形的、薄薄的卡片，上面印着他的照片和学号，反面是F大的logo和标志性建筑。

“现在想起来了吗？”男人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脸上的神情愈发晦暗难辨，“我叫秦绪……你记得我的，不是吗？”

那张校园卡让叶笛生想起了一切。

这个男人的脸，也得以和两个月前那满是血迹的脸重合了起来。

叶笛生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他上完专业课，骑自行车从北校区出来，准备回宿舍。因为是星期五，又是晚班高峰，所以路上车辆很多，尤其是从北校区出来的第二个丁字路口，几乎堵得水泄不通。

叶笛生在一堆刺耳的鸣笛声中面不改色地穿过车流，向右拐弯，到了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上。这边经常有散步的老人经过，叶笛生放慢车速，经过一辆银色的私家车。那辆车有些奇怪，停在路边，里面明明有人，却没有开警示灯。叶笛生无意中往车窗里瞟了一眼，那一眼让他头皮发麻，猛地刹住了车。

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正侧着脸趴在方向盘上。叶笛生看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似乎有些裂痕，车前盖左侧也撞得凹了进去。他环顾四周，这是条单行道，两旁都是高大茂盛的香樟，附近虽然有居民区，但经过的行人其实并不多，就算有也是出来买菜或者接孙子放学的老头老太太。看来肇事者已经逃逸了。叶笛生叹了口气，他掏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在电话里向对方说清楚车祸地点和伤者大概情况后，叶笛生走到那辆私家车前，试探性地敲了敲车窗。他不太确定自己这个电话打得是否及时，他甚至怀疑里面的人可能都已经……

然而出乎叶笛生意料的是，驾驶座上的司机听到他敲车窗的声音，肩膀动了动，然后难受地呻吟了一声，慢慢将脸从手臂中抬起来。

映入叶笛生眼帘的首先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衬着男人青白的唇，那景象实在有些可怖。叶笛生松了口气，尽量扯出一个笑，他弯下腰，努力提高声音道，“我已经报警了，救护车很快就过来。”

男人的脸满布血迹，他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黑的眼睛从睁开后一直胶着在他脸上。叶笛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有些后悔，也许他今天根本就不该多管闲事。他看过太多新闻，做好事的人被讹诈，好心救人反被人诬陷……

等救护车的期间，叶笛生脱了外套，在银色轿车旁站着。他看着道路两旁的香樟，忽然起了抽根烟的念头。

等待让他烦躁无比，这本不是他的义务。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终于来了。叶笛生看着男人被抬上担架，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担架经过时，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外套似乎被一股力道拉扯了下。但那力道太轻微，叶笛生很快就忽略了。

“你是他朋友吗？”一个正在查看现场情况的年轻警察疑惑地看着叶笛生。

“不是，我在电话里说过了，我只是一个学生，恰好经过。”叶笛生准备翻出校园卡给他看，可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摸过一遍，也没找到自己的校园卡。

“我知道了，同学，你回去吧。谢谢你的见义勇为。”另一个年长的警察扫了一眼叶笛生就知道他没说假话，他挥挥手，示意叶笛生可以先走。

叶笛生最后看了一眼救护车的方向，走向自己的黑色单车。风有点冷了，叶笛生穿上外套，低头开自行车锁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下摆似乎蹭到了几点血痕。

他皱了皱眉，右脚踩动踏板，路边的景物很快开始后退。

真是麻烦。叶笛生想。

第02章 囚禁（二）

“秦绪……”叶笛生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他从回忆中抽身而出，精致的面容越发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所以，这就是我好心救你的……回报？”

那语调里的讽刺实在太过尖锐，但秦绪却置若罔闻地笑了笑，“我很高兴，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叶笛生发现自己简直无法和他沟通，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家里没钱，对男人也不感兴趣。你如果想先奸后杀，那就下手利落一点。”

“你怎么会这样想”秦绪脸上浮出些许惊讶，他把校园卡放回自己牛仔裤的口袋里，“你放心，我并不是想绑架你，也不会伤害你。”他顿了顿，看着叶笛生，黑色的眼睛专注而执拗，“我只是一个人待久了，想有人陪陪我。”

彻头彻尾的疯子，变态。叶笛生在心底骂道。